“大……哥……”石守信趴在背上替他擋刀,一張口嘴裡全是血。
趙匡胤驚慌之下已顧不得去殺李煜,兄弟十人全都暴露在南唐護衛的刀影之下,眼下脫身要緊,思慮着咬牙背起石守信準備拼殺出去:“守信,大哥對你不住,你若死在這裡,大哥一輩子于心難安,你可明白?”
石守信艱難點頭:“兄弟不死就是了!”
率軍阻攔他們的正是周宗,他拔刀上前與趙匡胤鬥了兩個回合,小聲在他耳邊道:“北邊守備空虛,走——”
一行人遂自北門逃出皇宮,所幸趙匡胤腦筋還算清醒,想起陳抟老祖叮囑的話,帶着兄弟們躲進城北道觀。
石守信受的這一刀着實沉重,陳抟老祖替他止血縫合,足足費了一個多時辰,人也早疼暈過去了。
趙匡胤對自己造成此等局面懊喪不已,沒救得嘉敏出苦海不說,反倒連累了兄弟。
想到此番來金陵本是要迎親,如今卻瞧着嘉敏一身傷痛前途未知,當真好生揪心痛苦。
轉身跑去院中透氣,仰頭暗自歎息:“這世事怎會如此無常?”
陳抟老祖跟着出來,思慮片刻上前道:“你今晚碰見的慧明大師乃是清涼寺主持,皇宮做法事他本不必親去,撞上他純屬偶然。趙公子,此乃天意!”
“天意?”趙匡胤冷笑:“天意教我趙匡胤痛失所愛帶累手足麼?”
陳抟老祖搖頭道:“這江南太子不過是貪慕美色而已,罪不至死,你動他原本就有違天道。再說老道之前也提醒過你說不定會搭上一條性命,照而今的情勢看,你再想帶走周二小姐,難如登天呐。兄弟的命和周二小姐的情,孰輕孰重,我想你心中自有計較。”
今晚發生的行刺之事,朝廷必定會全城戒嚴大肆搜捕,趙匡胤一行人能否安然撤離金陵尚未可知,此刻還想帶上嘉敏一起,直如癡人說夢。
思慮良久,隻覺頭痛欲裂。
陳抟老祖看着他說出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明日周二小姐會來,不出意外,太子也會來,你想做什麼都有機會。”
“嘉敏……嘉敏來做什麼?”趙匡胤茫然不解,心下有些不好的猜測:“連李煜也要來,難道是約好的?”
可是嘉敏約他做什麼?
隻是陳抟老祖卻沒有再多說,留他一人守在門外,煩憂苦惱無可排遣。
夜雨三更,芭蕉葉上的水珠滴滴答答的很是惱人。
趙匡胤皺緊眉頭,倚着廊柱歇息,不多時迷迷糊糊做起了夢。
夢裡不知去了何處玉殿金樓,拾級而上,宮苑中開着一池嬌豔的粉紅荷花。
眼前有一支開的最美,他走近,卻自那花中看見了嘉敏的臉。
正想擡手去摸,花朵突然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人折去,他伸手想要搶過來,卻被一股強勁的風從九天宮阙直吹下來,過了很久也不曾着地,直到自行驚醒過來。
天快亮了,趙匡胤憶起昨夜陳抟老祖所說的話,想着嘉敏今日會來,去水井邊好好洗了把臉,省得教嘉敏看見自己疲憊不堪的模樣。
腳門邊已經出現灑掃小道士的身影,謹慎起見,趙匡胤迅速閃身回到兄弟們藏身的密室裡。
石守信的刀傷至少需養上七日才能行動,也不知道他們在此能隐藏多久。
又過了一個時辰,陳抟老祖送來早膳,低聲對趙匡胤道:“周二小姐已經來了,在廳堂坐着,你可出去看看她。切記,不可露面!”
趙匡胤聽罷匆匆走出去,想要見嘉敏,卻被一牆阻隔,隻能在五尺外的地方看着她。
見她身子益發單薄了,梳着好看的發髻,用脂粉遮掩病容,卻眉頭深鎖,滿臉陰郁之色。
趙匡胤幾乎要現身,被陳抟老祖按住肩膀。
由他冷靜片刻,陳抟老祖獨自走出來,向嘉敏點頭示意。
嘉敏起身緩緩走過來,擡手摸着那堵牆,嘗試了很久才發出聲音:“趙哥哥,我……不能嫁給你了……”
趙匡胤乍然擡眸,如墜冰窟,好像瞬間明白過來為何嘉敏要将李煜約來此處。大約是想了斷了這段情緣,卻又不想他稀裡糊塗,幹脆讓他做個旁觀者把一切理清楚。
或者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殺了李煜,埋葬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