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如何做的出來?
千頭萬緒将他緊緊裹挾,悶到喘不過氣,聽見嘉敏将額頭抵着牆哀哀哭泣,心下一陣揪心的疼,卻也無計可施。閉上眼,額頭和她碰觸同一面牆壁,無聲堕淚。
和預想中差不多,李煜來時身邊伴着慧明大師,嘉敏哭紅了眼,仍舊不失禮數恭敬地向他叩拜。
李煜慌忙扶起她,瞧着那憔悴的面容蹙眉道:“嘉敏,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受了很多委屈,且再忍忍,過些時日我就接你進宮,也就再也不會有人對你無禮了。”
嘉敏低眉垂眼輕聲道:“謝太子!隻不過我想這兩日就進宮去,不知太子是否應允?”
此言一出,連趙匡胤也驚了,已然明白了嘉敏的意圖,拳頭越攥越緊。
而李煜縱然多情,卻也十分為難,解釋道:“娥皇去世還不足一月,這個時候接你進宮怕是不妥,你再多等一段時日可好?”
嘉敏也不為難他,點頭道:“無妨,我也不是非嫁給太子不可。爹爹說了,如果今日事不成,便讓我随着陳抟老神仙去,做個女冠,遠離紅塵修行到老。我今日便将這钗環卸下,望太子回去也好生與皇後娘娘交代,莫因此事怪罪我爹娘,怪罪周家。”說罷竟真要擡手取發簪。
李煜見狀不免心急,忙抓住她的手道:“嘉敏莫要如此,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要不先接你入宮住着,過段時間再……”
嘉敏毫不客氣地道:“想來我是隻配和姐夫偷偷摸摸了,連嫁娶之事也一樣見不得人!”
話中已有遮掩不住的怨怼,李煜猶豫半晌歎息道:“也罷,我已負了娥皇,便不能再負你!回去以後會盡早安排,半月之内我将以正妻之禮迎你進宮。不管世人如何議論,以後都有我和你一起面對!”
嘉敏淚落如雨肝腸寸斷,李煜以為她是心中歡喜,想要擡手替她擦去眼淚,卻被她側頭避開,哽咽道:“若太子已經決定了,或可回宮提早做準備。我想在這道觀中清修幾日,也好将養身子。”
李煜點頭:“的确有許多事需要安排,我這便回宮去。”說着按住她的肩膀,擡手擦她的眼淚柔聲道:“嘉敏,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等我來接你,我保證不會太久!”
嘉敏無奈,閉目點頭。
李煜離去之後,道觀便由周家帶人把守,朝廷搜捕的軍隊自然不會進出此處。
趙匡胤合計了一番,便知大約是陳抟老祖和周宗合謀定下的計策,而嘉敏為了救他們脫困,步步配合,才造成了眼下的形勢。
四下安排妥當,嘉敏方入内室與他相見。
經過這場變故,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隻是相擁在一起,默默流淚。
見她哭的厲害,趙匡胤心疼不已,安慰道:“嘉敏别怕,七日後我帶你走,隻需要到揚州,到了揚州就沒事了。”
彼時周軍早已占了淮南,離開金陵到達揚州的确就可以安然無憂。
嘉敏欲言又止,可卻不說出口,隻是哭着點頭。
兩人隻相聚了片刻,秋芙來報周夫人搬來了道觀陪女兒,萬般無奈之下又匆匆分開。
嘉敏為了不露破綻,換上一身女冠的裝束随着陳抟老祖打坐清修。
周夫人雖未瞧出什麼端倪,卻終覺此事太過怪異,原本一心求死的女兒竟然一夜之間想通了,還主動要嫁給太子,這中間若非發生了什麼,又怎會轉變如此之快?
思來想去終是不放心,幹脆搬來道觀,日夜守在女兒身邊,不敢有絲毫懈怠。
嘉敏被她看的太嚴,連找借口獨處的機會都沒有,更别說與趙匡胤見面。
幾日下來,兩人愣是沒有辦法湊到一起去,直到第七日黎明在水井邊,趙匡胤抓住她的手小聲道:“我們現在離開!”
嘉敏正不知如何诓騙母親,周夫人已經追過來,看見趙匡胤,本想大叫出聲,卻被對方一掌切在脖子後面,仰面昏倒在地。
雖說不忍母親這般,可嘉敏此刻也不好多說什麼,聽從趙匡胤的安排,易容改裝扮成一個男子,跟随着大周在金陵的暗探組成的販運米糧的商隊無驚無險地出了城,而後換乘快馬一路奔至揚州。
衆人見已脫險,皆松了口氣,路上還說說笑笑讨論着何時給大哥和嫂子辦婚事,隻是嘉敏一直低着頭不說話,好像心思頗重。
彼時的揚州城六合以北歸周,以南歸唐,南城守将正是嘉敏的哥哥周宏。
因趙匡胤等人長期與駐守揚州的唐軍打交道,故而認識他們的人頗多,再想隐瞞身份怕是不能了,更何況此刻還有一人一臉擔憂之色站在城樓上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