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沅白扶着桌沿在石凳上坐下,瞳孔因為疼痛已經有些渙散,不自覺流露出混沌的迷離之色,蠱毒的發作比他之前所想,要更為迅速猛烈。
但換一個角度想,這也代表着那位苗疆少主絕非廢物,還有利用價值。
“你沒事吧?”一道帶着關心的脆亮女聲在耳畔響起。
周沅白循着聲音斜睨過去,眸中黑色暗湧,垂在身側的手捏緊,額頭上溢出的冷汗密密麻麻,全然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蔣南絮紅唇輕抿,一臉認真地說:“你可别死在這……”
這人的身份絕不簡單,年紀輕輕,舉手投足卻帶着股上位者的從容壓迫,尤其是那陰沉駭人的氣場,恐怕與褚家不相上下,不,或許更高。
那日姜雪绾提到過侯爺的兩位公子也會來褚府賀壽,男人的身份俨然浮出水面。
正因如此,方才她才沒有逃跑,而是選擇留下來。
比起離開花園四處亂竄帶來的危險,留在至高權力者的身邊,或許會更安全,可這安全建立在和諧共處的基礎上,眼下他的狀态實在太不對勁,若是一不小心出現什麼意外,她第一個難逃其咎。
兩人湊得很近,但在一個并不冒犯的距離内,女子身上甜軟的香味随着風一陣一陣鑽進鼻腔,不似胭脂水粉那般俗氣粘膩,反而淡雅清新,莫名的好聞。
他的心情分明在好轉,可體内的蠱蟲卻愈發躁動,就像是被這股陌生的氣息給刺激到,瘋狂雀躍,直至将他體内最後的一絲理智給抹除。
在極緻的痛苦中,周沅白低低笑出了聲,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死不了。”
男人的聲音因為虛弱有些嘶啞,落在耳朵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氤氲,得到想要的答案,蔣南絮識趣地沒再吭聲,擡手理了理濕淋淋粘在臉側的頭發。
初春的寒潮還未過去,風一吹,疊加刺骨的冰冷雨水,令蔣南絮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雙手交叉搓了搓凍僵的手臂,眼神空洞地望着空中亂飛的雨點。
空氣中彌漫着壓抑的沉默,獨處在一個屋檐下,蔣南絮沒由來的感到緊張,一動都不敢動,她能察覺到旁邊人的氣息,乃至他不算平靜的呼吸聲,時輕時重,撩人心弦。
若不是沒在他身上聞到絲毫的酒氣,蔣南絮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喝醉了酒,畢竟他這不正常的體溫和神情,像極了她偶爾喝醉了的父親,走路跌跌撞撞,意識不清。
周沅白緊咬着下唇,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關節泛白,喉嚨火燒般的灼熱,一路向下,胸膛乃至小腹,延申到不可言說的部位,均是如同被火燎過,發燙發熱,逼得他在人前失态。
“你……”他輕啟薄唇,想要将人趕走,然而擡眸的一瞬間,視線無意識停在了烏發與衣領之間的那截脖頸,白皙脆弱,令人心生渴求。
身軀不自覺向旁邊的人靠近,滾燙急促的呼吸似細碎的火焰,濺落在雪白的肌膚上,蔣南絮猛然回眸,飄揚的發絲抽打在周沅白的臉上,使得他的眼睛陡然變得清明。
蔣南絮捂着後脖頸,水霧朦胧的眸子濕漉漉的,雙頰薄紅,撩起眼皮望過來的時候,像一隻清純近乎妖的狐狸,勾得周沅白的喉結上下翻湧着,粗熱的氣息掠過她的臉龐。
意識到自己差點犯下錯事的周沅白迅速起身,與蔣南絮拉開距離,難言的愧疚和羞憤在心底翻滾,隐在烏發下的耳尖詭異的紅了。
“離我遠點。”他冷冽出聲。
不明所以的蔣南絮歪了歪腦袋,沖他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看出來他對自己的嫌棄,欲言又止,隻得乖乖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恰巧此時,前院絡繹不絕的鞭炮聲驟然停了下來。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她得回去了,蔣雯翠大概已經結束了前院的瑣事,這時候回去應當不會再出事。
周沅白背對着她,一言不發。
捉摸不透他在想什麼,蔣南絮隻好當作是他默認了,眉宇微微舒展,接着頭也不回地紮進了雨裡。
褚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好在今日正逢壽宴,人員流動頻繁,蔣南絮幾乎沒費什麼功夫,就順利從别人口中得到了素栖苑的準确位置。
一進門,她就撞見了神色匆匆的夢月。
“五姑娘,你跑哪兒去了?”夢月見到來人是她,忙抓住她的手上下大量兩眼,确認她隻是被雨淋濕并無大礙後,懸着的心才算放回了肚子裡。
“說來話長。”蔣南絮擦了擦鬓邊的雨水,随即想到了什麼,詢問道:“小公子那邊,可有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