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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棠去禦街時,啟焱正快馬趕回府中,下了馬甩手把馬鞭扔給了賀春,自己邁步朝世安苑去。
先前賀春說賀啟安在時,啟焱便知,又是這位大哥按捺不住了。
他自是不能不去,去慢了都不成,還會被加參一本。原因無它,大哥是誰?那是父親眼中的紅人,而他賀啟焱,區區不肖子孫是也。
“父親說的極是,兒也認為可行。”啟焱過了拐角踏上廳堂前的回廊,就聽見庶長兄正同父親邊說邊笑,啟焱暗自撇嘴。
門口侍女見六爺到了,行了禮,打起門簾。
啟焱擡腳進了廳堂,房内聲音也随之停了。
廳堂上侯爺端坐正方,賀啟安在左下首。侍女們低着頭站着,整個廳堂寂靜無聲。
啟焱面向父親行禮,“父親。”
老侯爺眼皮都沒擡一下。
賀家人丁興旺,經商的從政的,唯獨幺兒一人随他,承襲了一身的武藝。所謂富貴齊全這事老爺子不在意,他一直希望子孫後輩中能再出一脈拜将封侯,他能期盼賀啟焱嗎?
至少失望到了今天還得抱有希望,因為老爺子沒第二個人選。
他輕輕歎了口氣,終還是擡起眼看着面前的幺兒,嗯了一聲。
啟焱這才又轉向庶長兄,行禮道,“大哥。”
“老六回來了。”賀啟安臉上扯出一絲笑意。
啟焱在賀啟安對面的椅子上坐定,兩個人自是噓寒問暖了一番。
寒暄過後,廳堂又恢複了方才的平靜。也好,啟焱正樂得品一品老父的龍園勝雪。
賀啟安見父親沒有開口的意思,便對啟焱道,“我正同父親商量,你現在隻是個虛職,我去走動下,看能不能謀個實差。 ”
聞聽此言,啟焱眉頭便是一皺。
當初父親向新皇給自己要了個從七品,他便膈應得很。這幾日因着婚事酬酢,父親帶着自己見了一衆老友,他明白老父在為自己鋪路。可從來沒人問問他,他到底願不願意。
現在大哥卻仍嫌火不夠旺。
什麼實差?給那些捧你臭腳的人去倒洗腳水嗎?啟焱鼻子裡冷哼,口氣就有些不善,“兄長真是為弟勞神費力,内院問,外院也管。”
老侯爺斜眼瞧他,沉着聲道,“怎麼,你大哥還操錯了心不成?”
又接着道,“你二哥外任多年,沒出過一點岔子。你大哥經商至今,幾個行當做得是紅紅火火。至于你,鬥雞走狗一事無成!在外面無一人問起你,為的什麼,還不是怕我這張老臉挂不住!”
“如今你成了親,你大哥為了謀一個好前程,還要低三下四同你商量,你也不瞧瞧自己什麼德性,當誰都欠你的啊?!”
父親狂風暴雨一頓罵,啟焱沒有吱聲。
賀啟安見兩人神色,便想着再加把柴。方才啟焱所講,他心知肚明。外院是指差使,這過問内院說的便是阮妙彤了。賀啟安未覺得面上難堪,當初阮妙彤跑你床上是我算計不假,可生米已然煮成熟飯,你既已認了,現在又翻得哪門子舊帳。
賀啟安安撫着侯爺,向啟焱道,“六弟,賀家靠着父親才有了今日,大哥為你籌謀也是應該。兄不才,隻能做些下九流的行當,隻是你,空有一身武藝卻無路可奔。二弟外任多年,三弟又人微言輕,倘若你能身居廟堂,父親便能多個商量的人,母親也能踏實地過上含饴弄孫的日子啊。”
啟焱看着大哥半晌,笑了笑,邊搖頭邊感歎,“大哥果然見多識廣,這樣一段信口開河的話都能被你講得大義凜然。大哥要是身居廟堂,咱們何止能讓父親踏實母親放心,賀氏一門的榮耀也定能世代延續千秋永駐哇。”
“ 啪”地一聲巨響!老侯爺再也忍耐不住,重重地拍上了桌案,震碎了茶盞。老侯爺氣的胡子抖成火,手指着啟焱,“想你成家總要快點立起來,你兄長是為了你好,你竟這樣驢肝肺!”
賀啟安勸解,“父親您不要動怒。剛才是我話沒說明白,六弟,兄為你籌謀是應當,我們兄弟倆不必分的這樣清楚。”
老侯爺喝道,“還講什麼清楚,他偏是狼心狗肺,你休要同他費口舌!”
橫眼怒視着幺兒,滿心看他不起,“自小你便心高氣傲,這也不用那也不管,憑你自己能闖出個什麼名堂?勾欄瓦舍你去的緊,在女人堆裡就能混出個王侯将相來?”
啟焱方才被激起的火,在聽了父親一番話後反而平靜下來。在外他是威風凜凜的賀家六爺,在府裡,他永遠是父親心中最不成器的兒子。
他平靜地道,“父親眼中,兒不是賞花閱柳就是鬥雞走狗,不是要實差嗎?兒心意已定,去西大營!”
“西大營?!”老侯爺暴跳如雷。
“逆子!我賀家家風都被你敗光了,你這般不求上進,好,我今日若不動家法,你是不知道為父的厲害!賀方,把鞭子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