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一邊羞紅着臉，一邊驕傲地挺了挺胸。

大概是沖破了某種内心的桎梏，李衍話也多起來了，湊近跟詩人蛐蛐蛐：

“你知道嗎？我跟她本來進展得好好的，每天散步聊天真的很快樂！但是某一天，她的男朋友突然出現！一切就都變了！”

那種語氣，就好像是她的男朋友才是那個插足的小三。

他氣憤跟詩人繼續八卦：“她的男朋友很壞很壞的！好暴力，還喜歡撒謊！還瞧不起人！但是，但是這個男人，偏偏得到了她的愛……”說到這裡，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虛弱。

他再次失落低頭：“她的男朋友就算千般不好，那也是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邊的人。而我，我卻隻能讓她泥足深陷，讓她背上道德的指責……而且，而且她的男朋友說，這是私生活混亂，會被開……會有很嚴重的後果的！”

說着李衍停下來，望着詩人，似乎想等一句“這有什麼嚴重的”之類的寬慰。

但詩人隻是邊寫邊若有所思地點頭：“絕妙的外因。”

李衍不死心，繼續問：“你說，一個人有兩個男朋友，這是什麼很嚴重的事嗎？”

詩人邊思索着自己的事邊回答：“這是一個非常經典的悲劇開頭。”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李衍再次沮喪了。

“怎麼就悲劇了……不一定吧……”他揪着草葉，低聲咕哝着。

詩人卻來了興緻。

“悲劇……”詩人喃喃道，“是的，悲劇！這世界上唯有悲劇才是讓人久久難以忘懷的。而你，正走在多麼完美的悲劇的正路上啊！”

李衍急了：“你、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詩人目光炯炯，“古今中外，偷情的人是很難有好下場的！”

“我不相信！”李衍急切道，“古今中外這麼廣闊的世界，難道還容不下兩個偷情的人嗎！”

“不不不~”詩人盯着他，發出神秘的低語，“你知道弗朗西斯卡和保羅的故事嗎？”

李衍當然知道。弗朗西斯卡有一個醜丈夫，卻愛上了年輕俊美的保羅。迫于現實的壓力，她和他隻能在無人處偷偷幽會以訴衷腸。而她的醜丈夫在暗中觀察着這一切，然後在兩人又一次幽會時，躲在窗簾後面，趁其不備，用斧頭殺死了兩人！[注1]

李衍臉一下子變得煞白。他想到了學姐男朋友威脅的話語。

難道、難道嫉妒心真能驅使一個人，對自己的愛人也痛下殺手嗎？

那學姐……不……不可以……

“啊是的！”詩人眼裡放出奇異的光彩，繼續興奮低語，“你們兩個的結局也會是這樣！她的愛人終有一天會從窗簾後跳出來，舉着斧子，撲向你們兩人！就像這樣！嗷嗚！”詩人兩手成爪，嘴裡低吼着，做出老虎撲食的兇惡樣子。

李衍跌坐在一旁。

“不……”他的眼淚快要流下來了，“都是我的錯……”

詩人繼續加碼：

“是的！他将突然出現，把你們兩人，撕成一堆碎片！嗷嗚！嗷嗚！！！”

李衍哭着失魂落魄地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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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望着他遠去的背影，聳聳肩。

“我可不怕什麼窗簾後邊的人。”他說。

然後回身望着蒼茫的月夜。

詩人胸口突然湧現出一股豪邁的詩意。

他雙手握拳，站起身朝着虛空呐喊：

“盡管拿着劍過來吧，你這醜陋的懦夫！刺死我跟我的愛人，然後這愛情的血液将流淌過我全身，燃盡我的魂靈，而我跟她将在這灼熱的愛火中涅槃重生，永垂不朽！”

沒人回應他。

月光冷冷地照在地上，一陣風“咻~”地吹過，帶走枝頭幾片綠葉。晚歸的小鳥歪頭好奇看了這人一會兒，撲棱撲棱翅膀飛走了。

詩人就這樣怒目橫眉與虛空對峙了一陣，突然全身放松下來，從後腰抽出筆記本，邊點着頭往上邊記東西邊嘴裡念念有詞“好，好極了，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