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從上衣口袋摸出一支鋼筆,又從腰間掏出一個小本本,借着月光,唰唰唰記着什麼。
“你在做什麼?”李衍注意到他的動作,警惕,“你可不要寫下不該寫的東西!”
“不用擔心,隻是記下一些靈感的碎片,這是創作的必要過程啊。”詩人不擡頭地答道,又問,“那你們一定有個很美好的相遇吧?”
李衍回想起遇到學姐的那天,目光重新溫柔了下來。
“是啊。”他低頭一笑,“第一次見面她就救了我。後面她又救了我好多次。她就是這麼正直又熱心腸的人,不求回報……”
“就像一棵樹,”李衍的眼中泛出桃花朵朵,滿臉向往,“那種長得很高、很直的大樹,生機勃勃,不懼風雨。站在她身邊,就會感覺很安心,什麼都不怕了,什麼傷痛都忘記了……你懂那種感覺嗎?”
詩人低着頭,奮筆疾書,嘴裡“嗯嗯嗯”地敷衍着。
我好想靠在她肩膀上。李衍的心裡突然冒出這個想法,又為自己有這種想法而臉紅。他沒把這個想法告訴詩人,而是偷偷藏在了心裡。
李衍托腮望着月光下的湖面,滿眼幸福:
“遇到她的那一刻,我的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在過去,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存在,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到哪裡去。可是一見到她,我好像突然找到了方向,再也不會漫無目的地漂泊,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
詩人停筆,擡起頭,微微傾身,發出惡魔的低語:“可是她有男朋友了……”
“是啊,她有男朋友了……”李衍呆呆地望着前方,“知道她有男朋友的那一刻,我的心都要裂開了……”
“這個比喻太老套,”詩人打斷他說,“你能不能換種方式,更精準地描述下你當時的感覺?”
李衍住了口,一臉無語地望向他。
詩人的目光滿是期許。
“猝不及防,感覺就像閃了一下腰。”李衍幹巴巴地說。
“閃了一下腰……噢是很新鮮的修辭!”詩人低頭奮筆疾書。
李衍無語至極地望着他。他故意很不認真地随口一說,沒想到詩人總是拿這些奇怪的點當作寶。
實際上他内心可是經曆了一場天崩地裂的災難呢!
如果全部描述出來,那麼一整夜都講不完當時的感受!
他歎口氣,擡頭望着月亮,很快又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中。
“知道她已經有了男朋友,那種感覺,就像,就像地面突然變成了快要融化的巧克力,踩不到實處,感覺自己快要跌倒。就像被攝魂怪吸取了靈魂,感覺再也不會快樂起來了……就像頭被重重地砸了一下,很懵,鼻子開始發酸,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轉,讓我隻想逃跑……”
他難過地擡頭看天上的月亮:“我永遠不可能離她更近一點了。我又不像别人那樣會聊天,能逗她笑;也不懂她的專業,很少能幫到她。她其實根本不需要我。我隻能隔着好多好多人,遠遠地看着她……可就算這樣,我還是很想接近她,總是假裝無意間出現在她面前,費盡心機想讓她注意到我……我是這麼地自私,這麼地……”
詩人邊寫邊啧啧點頭:“你内心戲可真多啊……我要像你這麼多戲也不愁創作素材了。”
李衍羞慚地低下頭,又說:“可最近,她好像真的注意到我了。我們也會一起聊天,一起散步,一起遊玩,一起做了好多好多快樂的事……但就在這時,我才意識到,我是在做多麼罪惡,多麼下流的事情。她光風霁月,落落坦蕩,不為任何事情而駐足。我卻妄想把她拉下來,讓她,讓她陷入這混亂的關系中……”
李衍的話語逐漸斷續而不确定起來:
“……我做得到底是對是錯……我是不是在給她增加麻煩……”
“那你有沒有問過她的意見?”詩人擡頭問。
“她……”李衍想起學姐拉住他手時的“好朋友理論”,愈發沮喪,“她說我們隻是朋友……”
詩人唰唰書寫的筆頭一頓。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啊。”他扶扶眼鏡,湊近,“有沒有可能,你的那個她,根本并不是喜歡你,也對你并沒有感覺,一切都是你臆想出來的呢?”
李衍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怎麼可能!”他生氣地說,“如果是臆想出來的,那麼、那麼她每天都會拉着我的手散步半個小時以上,又是怎麼回事呢?”
詩人松了口氣,坐回去。
“那就好,”他說,“我真的不是很需要幻想中的材料,我們搞創作的都比較追求真實的素材,你懂吧?”
“就是很真實啊!”李衍還是氣呼呼的,“除了牽手,我們還一起看電影,一起抓娃娃……她會用很溫柔的語調跟我說話,她,她還摸過我的、我的……”
李衍說不下去了。他的臉紅上加紅,紅成了紅蘋果,。
詩人用眼神鼓勵他:“你的……”
李衍紅着臉,終于鼓足勇氣:“我的全身都被摸過了!”
“哇哦!”詩人一邊伸出大拇指贊歎一邊繼續在本子上寫寫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