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中間還有五步之遙的時候,遮天蔽日陰影從人面前飛過,沒來得及擡頭去看是什麼妖物作祟,白椿忽感空氣在外力作用下不自然微微扭曲變形,随後從天而降一片沖天火光。
嗯?!
“椿椿!”
娘親的呼喚近在耳旁,白椿正要在熊熊大火中痛苦呻吟讓其走遠,忽然感覺不對勁。
诶,好像,不怎麼痛啊,反而周身暖洋洋的,像正在泡一場久違的、能消除人一切疲憊的熱水澡。
不遠處還傳來聞意等人的欣慰笑聲,福至心靈,白椿似有所感在身上摸索一番,看清楚自己究竟找到了什麼東西後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一塊成色極佳的紅寶石吊墜,原是地下城之行前聞意特地送給白椿求平安的,叮囑她戰局兇險,一定要将此平安府時刻佩戴在身上,她雖未當真,卻也順手一路将其挂在腰間晃悠完全程。
不曾想,這次居然真的為她帶來了平安。
聞意看得分明,她是這紅寶石平安符的主人,自然知道一些其中緣竅。
這吊墜原是飛燕宗少主張恨美的所有物,曾在乾卦秘境中幫了她們大忙,聞意本想把這曾在烈火中鍛造出美麗晶體的寶物送還給張勝龍長老,對方不肯收下,終究還是到了聞意手中。
後來因為放心不下初出茅廬的白椿,聞意便将其暫時給了她充當意外來臨時的一道有力屏障。
想到這兒,聞意不由得心下琢磨,誰能想到這“意外”是從自己人哦不,自己鳥嘴中掉落的呢,真是,她看暾暾就是記吃不記打,吞吃朱雀神火也是,吃不下吐在白椿身上也是,孩子小時候不修理,長大了就修理不了要闖大禍的!
雖說此次也算是因禍得福推了白椿一把吧,她之前怎麼沒想到呢,重明神火祛暗,性熱,白椿魔氣纏身,陡然一接觸必定會燙得人受不了,但是有了這方紅寶石平安吊墜,一切就能順理成章轉化為較為柔和的神火,能讓白椿沒什麼副作用的洗筋伐髓,祛除陰濕,從此以後也能好過些。
但是!暾暾這小肥鳥不聽招呼随意噴火,接下來一段時間可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聞意心中暗下決心,剛大出特出一番風頭的神鳥于是陡然打個噴嚏,背毛成片炸開,還傻乎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不過一會兒便聽見小丫頭在那邊驚喜出聲———
“啊,我這是怎麼了,天啊!”
“我能修煉了!!!”
“快看啊,娘親,小聞姐,我的經脈正在被漸漸修補好,我感覺自己周身是從未有過的輕盈,源源不斷的靈氣正在湧入我體内,太好了,從今往後我也能像你們一樣走上修仙一途了!”
……
現場鬧作雞飛狗跳的一團,清淨大師在嬴殷長老和周謀的死亡凝視下遺憾地放棄了拐跑聞意的想法,微微點頭示意,又繼續帶着諸佛修開陣誦經超度亡魂去了。
“如此,有勞大師。”舒令儀并舒州一幹人等全部向他們彎腰緻謝。
大人們在前面交涉,聞意幾人終于能喘下來吸兩口氣,迎着初生日光,元嘉眼尖地發現最前面一排最中間的戒疤小和尚十分眼熟,不禁十分驚喜:“澄心,你也來啦!”
跟在清淨大師身後的清貴佛子微微點頭,清撚佛珠,端的一副正襟危坐模樣,卻又在大師傅們看不見的角落朝幾人眨了眨眼睛,這是她們常用的暗号,意思稍後再聚。
周謀隻是一兩個月沒看見大家,卻感覺這時間猶如百年之久,聽聞衆人遇險後又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地趕來,甫一見面,立刻又絮叨上了。
元理一如既往在後頭給姐姐捶背,隻是這次頭發不再絲滑柔順,劉海蓬松炸起,季文萊更慘,全身到處是人傀撕抓留下的痕迹,唯有宴樓玉好一點,勉強維持個人樣,又不願讓聞意她們看見他這副狼狽樣,便剛好被守株待兔的宴思重長老提着衣領到一旁教訓去了。
元嘉惬意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長長感歎一句:“太陽終于出來啦———”
碧落點頭稱是,聞意笑着,看見旁邊互相攙扶的舒家軍和蔭盟軍士,還有凡俗貴女和自告奮勇來幫忙的平安姬等不同群體的女人,非常肯定地說道:“是啊,整個舒州,這邊那邊好多個太陽,真耀眼啊。”
其餘兩人同時看她一眼,從善如流改口,不約而同笑起來。
不隻是舒令儀,也不隻是舒挽月、舒依禾或者其她有名有姓為人所熟知的女性,真正帶給舒州希望的是每一個女孩的力量,一起勇敢站起來反抗的女孩們,她們正是冉冉升起的初生太陽。
在舒州百廢待興,井然有序的重建過程中,還發生了一件趣事。
舒令儀畢竟年歲過輕,雖說荊方觀已死,一些人微言輕此次沒能參加祭殿即位儀式的男官因此并不服氣,隐隐約約聽到了些風聲,也不過認為目前隻是其餘兩位主君死亡後矮個兒挑将軍的做法,女人終究上不了台面。
那麼你去問他們對繼承人稱王登基一事到底有什麼高見,他們又支支吾吾說不上來,隻一個勁強調女人不能成王,沒有先例啊!
實則他們心底都有自己的算計,把明面上的這個軟柿子趕走了,剩下的事情應該要好操作許多,那就得看哪個偏支旁門的男人給得錢多了。
為逼迫舒令儀退位,這些人還暗地裡勾結了一些手上有人命的散修和罪大惡極之人當街逞兇殺人,都想趁着局勢混亂的時候分一杯羹。
聞意等人有心無力,長老尊主們齊聚一堂盯着她們要交代,不可能這個節骨眼還跑過去給舒令儀幫倒忙。
舒令儀表示不慌,她是十五又不是五歲,這點小手段她還不放在眼裡,既然要繼承王位,那麼自然就應該承擔起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盡快平息暴亂,重新使子民安居樂業。
然後她們就在中午接到了消息。
據聞熙那邊的可靠消息稱,舒州即将走馬上任的未來王君,也就是舒令儀舒王儲,今天正中午在舒州主城區人流最大的一條鬧市街正面處決了一日來所抓獲的百來名亂臣賊子,其中,她親手砍下叛賊頭顱數十人,血呼啦滋一地,聞者驚懼。
聞意震驚,舒令儀原來這麼威猛的嗎???
元嘉樂了,看不出來小丫頭有兩把刷子,其實她自己也沒比人家大多少。
聽聞這邊衆修士驚呼的舒令儀表情很淡定,甚至疑惑地反問聞意:“沒有人告訴過你嗎,我修霸王道來着?”
聞意悟了。
霸王道的丹青客聽起來很别扭,但是說霸王道的君主,是不是就酷炫合理很多。
還在養傷的白椿從床上蹦起來:“那臨冬姑姑和杜蓉女官都沒管你?南流景嬷嬷也沒說什麼?”
舒令儀看她一眼,平靜微笑:“就是她們鼓勵我這麼幹的。”
明君在位,悍臣滿朝,她們的原話是:
【宜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裡。】
【明犯舒州者,雖遠必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