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萊腳步匆匆地去往荊啟序的居所。
他緊緊握住腰間佩劍,一言不發又面色不虞的從一處吃人的地方去趕到另一處髒污之地。
他從荊方觀的永明宮而來。
已是深夜,他原以為荊州王可能要早睡處理第二天消息,因此一路惴惴不安,但眼前燈火通明,看着面前小厮的抱歉神色,又聽見宮裡傳來陣陣女人尖聲歡笑和男人特有的低吼聲,季文萊隐在陰影裡的嘴角于是不耐的往下撇了一撇。
利落地告退轉身,在看見角落綠植上不慎沾染的暗紅色血塊後他頓了一下,跟着便聽到接上來年輕小厮的賠罪聲:“睡前有幾個婢子年紀小犯了錯,我王因此小懲大戒了一番。”
季文萊微笑着表示理解,季文萊擺手告退,季文萊轉身就走,季文萊心裡唾棄。
呵…還真是十分符合他對這些高位掌權者一向的刻闆印象。
草菅人命、縱情享樂、高高在上、酒池肉林,搞不懂為什麼這些人還不被可怖的民憤吞沒。
季文萊厭惡的皺眉,這時候想到聞意派給他的任務,或者準确說是想到了他姐,登時情緒便又放松下來。
他姐聞意可不一樣了,又溫柔又穩重,還很聰明很強大,幾乎他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特質她都有。
進了宗門的弟子可都是要斬塵緣的,季文萊身為季家主家的次子卻歪到了反向言靈天賦,不像家族裡其他人一樣有能力,生來就是四處被排擠孤單一生的命,可他偏生遇到了聞意。
噢對了,“反向言靈”這個詞也是她姐告訴他的,她誇他“能言善辯”“巧舌如簧”“頭頭是道”,還說他這個古怪天賦隻是暫時不顯,一旦養成,日後必成大用。
推演派的修士曾在他周歲時斷言說,季文萊生來帶着一身反骨,注定是個大逆不道,犯謀逆之罪的敗家子。
所以季文萊才會去學劍。偏偏從前沒有什麼修真天賦,所以連個親傳弟子的名分都沒有。
可是聞意拉住了他向下滑落的手臂,告訴他,你可以。
你必然成才。
姑且就先沿着她為他規劃的這條道路走下去吧,他這時候想到,成不成才可不是由别人說的算的。
對了,差點忘記!追憶到這裡,季文萊又狠狠地朝屍位素餐上位者們的專屬特質加上一筆,封建迷信!
自嘲似的走完這一段路,順着标識往前又抄過一段遊廊,季文萊遠遠地就望見了一處金碧輝煌的院落。
以及不遠處檐下花旁那位賞月美人。
這好像是荊州王後,舒依禾舒夫人?
季文萊眯着眼睛瞧了會兒,隻察覺到了荊夫人和她身後的中年嬷嬷在談論着什麼,但距離有點遠,又實在有些莺歌燕舞的吵鬧,他縱然有心想打探,也有心無力。
“……準備妥當了,不必回話…直接…”
季文萊很有些踟蹰,他就怕撞到什麼當家主母掌握手底下仆人生殺大權的密謀現場,因此并不打算繼續前行,隻默默開了一絲神識。
誰料———
他剛将神識觸角伸出去一個邊邊,荊王後身邊原本在滔滔不絕彙報的嬷嬷便突然變了臉色,斥責道:“舒君在此,何人沖撞?!”
倒是她面前的荊王後笑了笑,語調輕柔:“月明高空,長夜漫漫,前院正熱鬧呢,尊敬的異界仙人何苦不與小侄晚輩們一起共享長樂?”
季文萊心中一動,這是碰上對手了。
不是說這位任繼的荊王後嬌姿肆意,沒有天賦卻還為人特别高傲嗎,可眼下她這一番話說的卻極有水平。
即不着痕迹恭維了他,又通過“子侄”等詞語拉進了兩人之間的關系,還側面示威警告季文萊,她可知道他的身份,前院人聲鼎沸,勸他該當不知道的便就此揭過。
而且…季文萊跟着聞意久了也學會扮豬吃老虎那一套,出門在外第一眼查看的定是此人修為,那老嬷嬷不過金丹中期和他一個水平,這叫季文萊心下放松些許,可是,他卻看不透舒依禾的修為。
她身上氣息渾實又輕盈,至少比金丹中期的他高出一個大境界。
一州主母絕不可能毫無實力,那便隻剩下一種淺顯結果:舒依禾至少是元嬰中期修為。
可是連主君荊方觀本人也才元嬰大圓滿,隻差一步化神。
荊州的明日之星荊啟序也不過将将築基,正是要緊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