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時間,張興福若無其事,在他的分局長辦公室露了臉。
沒有人知道他身後的那輛桑塔納轎車,是怎麼回到分局,又怎麼安然躺進車庫的。
和之前相比,張興福像變了個人。他的臉色蒼白了許多,神情黯淡,不再閃着滿面紅光,目光呆滞,不吭一聲。
分局裡人人習慣了他的這種變化。
少了張興福的段子,整個分局變得悄然無聲。
人人埋頭,對着張興福熟視無睹,該幹什麼幹什麼。每個人會任由着他,任他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分局長辦公室裡。
時間久了,張興福打着哈欠,問着從外頭進來的人:
“幾點了,是不是該俺老張回家了?”
外出回來的人沖他報了時。
時間不早,張興福再次走出像是跟他一樣歇伏的分局長辦公室,開出鎖在車庫的桑塔納,“哐當”一聲關上車庫門,匆匆上車,揚長而去。
車庫在人和車駛出分局後,依舊悄無聲息。
沒有人再好奇地盯着他和他的那輛桑塔納轎車。
王志山和李躍文外出一家新開的企業。
企業座落在江北和下海湖相近的地點,堅起了一個巨大的“三鄉融資擔保公司”招牌。
二人轉了一圈,公司做的是融資擔保貸款。公司背後的股東衆多,有做木材生意發家的李八六、做建築生意的羅雲輝,做銀魚生意的李富有。幾乎整個江北小有名氣、淘了一桶金的各行各業老闆,成了這裡的投資人。而公司的負責人,由一位名叫“周三德”的村組長擔任。
一聽稅務分局來人公幹,周三德将二人請進了他的總經理辦公室。
雙方見面,相互間不認識。
周三德緊抱手中的水煙筒,除向二人介紹自己是企業地盤的村組長外,對于公司開辦後應辦理的稅務事項,一無所知。
王志山和李躍文這下知道遇上了剛放下鋤頭、坐上總經理位置的大老粗,隻有事無巨細,告知周三德,并通知他盡快到稅務分局辦理登記。
周三德水煙筒吸得“啵啵”直響。聽兩人費了半天口舌,他幽幽地插了一句:
“我認識你們的頭兒張興福,我會請他幫我辦這些事。”
一語将兩人噎得夠嗆。
李躍文不耐煩了,皺起了眉頭:
“辦個稅務登記,你找我們的頭兒有什麼用?公司是你負責,又不是他的公司。跟你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怎麼?該你們辦的手續,你們不應,拖着有什麼好?”
王志山猜測周三德将張興福擡出來,背後一定有原因。好奇心驅使,他不由問道:
“你認識我們的頭兒?”
周三德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不可名狀的笑意:
“呵呵。我何止認識他張興福!你們不去江北下海湖邊看看,那裡大大小小的酒店,大到酒店老闆、小到酒店小組,你們頭兒張興福和他開着的那輛桑塔納,哪個不知、哪個不曉?要找你們稅所的張興福,可能白天到你們稅所,找不到他;但隻要是到了晚上,那一定能在酒店找到着他!”
周三德挂滿笑意的臉上,不知是譏諷還是得意,讓王志山和李躍文的臉,由紅轉白,最後成了一臉發綠。
兩人向周三德發出最後通碟。
時間過了一天。周三德帶着一身酒氣,走進了稅務分局。
他的身後,多了一人。
兩人進了稅務分局,和周三德一同前來的這人沒有像周三德一樣,一屁股坐進分局長辦公室,找上了張興福,而是找了李躍文。
見到來人是侯有祿,李躍文叫了聲“侯老闆”後,奇怪地“咦”了一聲,問:
“侯老闆,今天刮什麼風,把你給刮來了?是不是又欠稅,來說你清欠的事情了?”
侯有祿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在:
“哪裡、哪裡,我侯有祿做人怎麼可能有那麼差,天天欠稅讓你小李師傅給記挂着的?我是周三德叫來辦他融資公司事情的。你們通知他來辦登記,他找我,我陪他來了。”
一聽是周三德來辦公司的事情,李躍文請出了王志山。
王志山跟着侯有祿,走進了分局長辦公室。
辦公室裡張興福與周三德有說有笑。嘻哈間,二人擡頭看到王志山和李躍文、侯有祿走進來,壓了話頭,看向幾人。看到侯有祿,張興福“哈哈”笑了:
“怎麼,你侯老闆、侯大麻子,這個時間也會從被窩裡鑽出來?你不是晚上出動、大白天睡覺,像豹子、老虎一樣,晝伏夜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