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分局長辦公室,董留成叫齊了所有個體專管員,宣布決定。
年輕的王志山走馬上任。
分局裡人人圍住王志山,七嘴八舌。
李得淼對決定組長的會議一無所知。他以自己的方式,恭喜了王志山:
“好啊,囊瓜這回有你忙的了!說實話,咱們這幫人,分局最大的一個組,沒有個組長,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早該有個組長了!以前張家善當我們組長,我們還算有個小頭頭,他升了副分局長,再不管我們了!我們遇到事情,抓頭摸屁股的,沒有個拿主張的,怎麼行?”
李躍文一直是王志山的有力支持者。聽聞王志山晉升組長,他沖他豎起了大拇指:
“你這個臭囊瓜,這回真成我們的組長了!好好幹,沒人支持你,我舉雙手支持你!”
王正興在一旁,拿了一根回形針當作牙簽,剔着牙,笑嘻嘻的:
“好好幹,年輕人!時代不同了。現在志了你們年青人大展身手的好時代。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組長官雖小,不經曆這一關,你怎麼擠進那個圈子,往上爬?年青人就該有年青人的沖勁、闖勁,不能象我,都成晚上快落山的太陽了。話說回來,以前是我帶你,現在輪到你帶我了!今後我跟在你屁股後頭,你指東,我絕不往西,可好?”
王志山被圍在一幫人面前,不知該說些什麼?
遠遠地,谷文武蹲在地上,“啵啵”地吸起了水煙筒:
“他爛娘的!我早就說過了,象王志山這樣的年輕人,你他媽的早該提提拔了!不過話說回來,長江後浪推前浪,後浪死在沙灘上。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東。還是王興正說得對,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還是咱們的。哪個來幹這個組長,都差不多,隻要不少了我的幾文工資!個體戶的稅,不好收呐!跟老子以前在鄉政府比,完全是穿着身皮的花子,伸手跟人家要錢。你王志山來當我們的組長,除了幹活的命,未必能撈什麼政治油水。”
張八一順着谷文這話,“嘿嘿”笑了:
“嘿嘿,一個小組長不就是個幹活的命?多大一個組長,誰來當,不都一樣?俗話說,‘跟官吃官,官死轉彎’。我大不了跟定你、吃定你了,王志山……”
張八一話音未落,被一旁的李得淼揪上了耳朵。劇痛之下,他“哇哇”大叫不止。李得淼松了手,沖他怒眼以對:
“說你老八十不會說話,你就頭朝下,少說幾句!什麼‘跟官吃官,官死轉彎’?就因為你這句話,得罪過多少回張興福?真是狗改不了吃食,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不會說話,你少說幾句,可行?别一天到晚拿豆包不當幹糧。以的阿瓜就是我們組長了,是我們的頭,你又來這裡叽叽歪歪的!”
聶雲麗和李雲煥原本是坐在征收辦公室的,外頭熱鬧,兩人跑了出來。得知王志山當了組長,聶雲麗的臉上,陰晴不定:
“王志山當組長啦?好事好事。恭喜恭喜。”
隻是她臉上的笑容很快僵住了。
她的身後,來了鄭立江。
鄭立江算得上是分局長辦公室的稀客。自打結婚後,分局長辦公室成了他極少光顧的地方。聽了董留成的宣布,他進了分局長辦公室,一屁股坐在張興福的面前。一番觀言察色後,他試探着,問張興福作何感想?
張興福不說話。
一無所獲後,鄭立江變得皮笑肉不笑:
“呵呵,興福,你讓王志山來當我們個體組長,可年輕了點?本來嘛,凡事還是講個先來後到的好。我就鬧不懂,現在的單位是不是提拔個人,會不分先後,要後來者居上?真搞不清,是不是現在的人變了,連竹子都分不清,哪頭是尖、哪頭是節,哪頭是根?”
紛紛擾擾,令董留成不安。
他拉了拉王志山衣角,示意他有話說。
王志山跟他走到了一個僻靜處。董留成一看兩頭無人,這才道:
“職場水深,職場也辛酸。”
王志山:
“這個組長,你真不該提我。再者說了,我不想當這個組長。幹工作,當不當組長的,還不是一樣的幹?”
董留成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了。最後,他一臉堅定:
“其實,當不當組長的,本倒無所謂。關鍵是,人在體制内混,身後得有個平台。平台和人的關系,有時就像是演員和舞台。不是每個演員都會得到一個展示才華的舞台。演員要想登台,得有能力。一旦擁有了舞台,有些人會誤以為自己是人才,很容易把平台的影響力當成了自己的能力,認為是自己成就了舞台。所以一個演員有時會被各種光環包圍,容易膨脹、産生錯覺,自以為是不可一世,甚至有人另謀高就,有的幹脆單幹。最後發現,誰離開了舞台,什麼都不是,啥也幹不了。當你身居舞台中央顯赫一時,你就擁有各種權力和資源,别人會給足你面子,讓你好辦事,讓你覺得自己無比的有能耐。實際上,當你沒有舞台、或者放棄平台之後,你就會發現人們對你的态度變了。這不是因為你的能力變差了,而是因為你沒有了平台的影響力。你當上這個組長後,無非多了個平台。你、我都是沒有關系、沒有背景的人。要想成就一番事業,我們得自己創建平台。現在平台擺到了你面前了,你得珍惜,别說什麼‘不想當這個組長’的話。什麼東西,都來之不易。你接下來,得當好這個組長。我們同事一場,我能幫你的,也就隻能到這裡了。餘下的,全得靠你自己。你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