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冬天。
清早的、晚間的風變得清冽,大地微微顫抖。寒風不再是清新的氣息,帶着涼意,變得刺骨,像是要帶走每個人少有的體溫,在行人的耳畔發出陣陣輕笑。為抵禦寒冷,行人蜷縮着脖子,挪動着步子,嘴裡不信住地埋怨老天爺的冰冷無情。
這個冬天,李躍文結束了堵卡。
他要回去了。
堵卡點撤走的這天,人人争先恐後,離開了再不想多呆一分鐘的卡點宿舍。
宿舍安靜下來,變得空空蕩蕩,像極了李躍文的心。
伏麗仙來了。她是看到卡點人一個個離開,這才想到李躍文,臨時請了假,從施工地趕回來的。
進了宿舍,宿舍裡隻有李躍文一人。
原先人滿為患的宿舍,變得一地垃圾,一片狼藉。
兩人無聲,心情如宿舍一樣雜亂。
伏麗仙一聲不響,坐到床沿,看着李躍文繼續收拾衣服和用品。一件件衣服,不情願意地一點點停下掙紮,蜷縮起身子,躲進了袋子,像是要把她的心,也收起來一樣。
兩人誰也不張口說話。
宿舍裡多了難以忍受的沉默。
許久,伏麗仙忍不住了,主動開了口:
“你,這就走了?”
“走了。”
“走了,不來了?”
“不走咋辦?誰來給我發工資、誰來養我,供我吃、住?我是不是能跟你一樣,什麼都不管,靠打麻将、虛度人生?!”
話裡帶氣。
他明顯是要氣她。
兩人在鬧情緒。
可眼下是節骨眼,他要走,卻在以這種方式,來給兩人的感情一個交待?
伏麗仙心裡難受,像是有一千蟲子在吞噬着她。要是他肯說上幾句軟話,哪怕不說話、不刺激她,她想,她會給他好臉子,給他說好話,給他一個想頭,讓兩人的關系更進一步,再續前緣,誰也離不了誰。
可不曾想,他臨要走了,還是一幅直男的毛病,一張口,像是吃了槍子似的,明顯隻想氣她。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
人在離别時是凄涼的,這話一點不假。
就在頭上晚上,他為卡點要撤的事情,去找她。他想問她做何打算?伏麗仙依舊咧了咧嘴,笑了:
“要走,你就走呗。你一個大活人,難不成我用根繩子能拴住你?留得住你的心,還能留得住你個人?我拿你,該做什麼打算?”
李躍文來氣。幾個月的相處,他是認真的。可臨到頭了,卻換來如此的硬氣,帶着輕視。他來了氣,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的意思,我們就這樣散了?”
“不散還能怎樣?你又放不下你的花花世界、那些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不像我,一個工人,隻會幹點人人會幹的活,拿低工資。跟人家比,我要模樣沒有模樣、要工資沒有高工資,怎麼配得上你們這個幹部、老爺!”
李躍文被噎住了。
就在前幾天,李躍文四處找她不見,急得團團亂轉。
半夜,伏麗仙的宿舍那頭終于有了久違的動靜,是她回來了!
他急忙起身,去了她宿舍。
一進門,她身上多了一股令人敏感的煙味。他怔住了,問:
“你上哪兒去了?一個晚上找不到你!”
伏麗仙是悄悄溜回來的。為了不驚動他,她蹑手蹑腳,像是做賊一樣。她洗了臉剛準備上床睡覺,宿舍多了鑰匙轉動開門的聲響,是李躍文拿着她的鑰匙,來了。
她愣住了。
門開了,李躍文推門而入。
他靜靜地看向脫了一半衣服的伏麗仙。
眼神不對,伏麗仙吃了一驚,穿回衣服,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一樣。隻是很快,她極力恢複着鎮定:
“我閑的時候,你不來;我一個人無聊,找人打麻将去了。”
李躍文多了心痛。
他痛恨麻将。曾幾何時,龍泉鄉麻将之風盛行。他親眼看着不少家庭因為麻将,妻離子散。龍泉鄉的一對新婚夫婦,媳婦麻将成瘾,丈夫好說歹說,就是不聽勸。最終有一天,媳婦煩丈夫的唠叨,悄悄上縣城打了通宵麻将。等丈夫找到她時,一語不發,掄起藏身後的菜刀,砍了媳婦,自己上了派出所自首。血淋淋的教訓,在李躍文心中留下了刻骨銘心的痛。一提及麻将,他恨,也多了對伏麗仙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