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及挨打的過程和細節，許村生來了氣，罵罵咧咧。他說是平常跟盧偉一無冤二無仇的，今天完全不防，冷不丁地遭了毒手！

董留成拿出一份《現場勘查筆錄》，讓王志山記錄下許村生所說。

一問一答中，許村生耐下性子，講起了事情的始末：他一早輪值，出門清點過盧偉的豬肉頭數，就等繳稅時間一到，由他前來繳稅。當天前來賣鮮肉的攤販不少，時間不長，僅剩下了盧偉。等來等去，不見盧偉前來，許村生出門去催。他去時盧偉攤前圍了人，許村生分開人群，在喧鬧的人群中指了指手上的手表，示意他來繳稅。盧偉忙着做生意，嘴上應承，不見動身。許村生再次出門去催。這次許村生站到盧偉攤位面前，不走人。盧偉煩他影響了買賣，用手推了他一把。這一把推得許村生上火，他上前去扣盧偉手裡的稱杆。盧偉護着稱，不讓扣，兩人起了争執。争執聲中，被人被擔心碰火的兩人分開。兩人對峙，口頭理論升級為惡語相向；許村生被盧偉冷不丁地揮了一拳，正中許村生眼框。巨痛之下，許村生再不顧其他，上前拼命，這可吓住了盧偉。盧偉被旁人連說帶勸，攤子也不收地走了。而許村生去了衛生院。

記下了許村生的口述，董留成和王志山動身去找盧偉。

盧偉的家在龍泉食品站。而盧偉之所以住在食品站，是因為他本是食品公司新晉下崗分流職工，工作關系不再，住所卻仍留在食品站。

兩人找上門，開門的不是盧偉，是他的媳婦王芳。

王芳一臉事不關己。她陪着笑，客氣地問兩人從哪裡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兩人無處發作，隻有坐下來，問王芳怎麼回事？

事情在王芳口中變了樣。她把挑事的一古腦兒地推給了許村生。按王芳所說，許村生看到自家攤位前人多，妨礙了他的出入，這才上前找茬；是許村生先動手推了盧偉一把；盧偉一甩手，不經意将手甩到許村生臉上，這才出了一檔子的事。盧偉“挨打”後，如今也跟着上縣醫院檢查去了；他的攤位，還是王芳收拾回來的呢！

雙方各執一詞。王志山氣忿難平，正要質證對峙，被董留成一把按住。董留成小聲告誡王志山，今天我們的首要任務，要做下第一手證言證詞資料，不管對方如何狡辯，你得拿到筆錄！

王志山耐下性子，記下王芳的口述。

出了盧偉家，兩人馬不停蹄，四處尋找證人調查。不大的龍泉被兩人翻了個遍，可街頭人影稀少，白天出事時在場的商販們大多回了家。

找人無果，兩人唯有悻悻而返。

回到征管點天色黑盡。征管點燈火通明，人人眼裡閃着焦灼。饑腸辘辘的幾人，聽董留成分析：

“不管證人證詞如何，隻要盧偉的稅款未繳，抗稅事實就能基本定下來；事實面前，再拿到盧偉沒有交稅的票，便能形成關鍵證據。将案件報告縣稅務局，由縣稅務局前來處理處罰盧偉。這樣，我們的幹部就不會白白挨打了。”

董留成一番話，讓在場所有人籲了口氣。當下幾人分頭翻找票據。可翻來找去，征管點的三人臉色一點點變成灰暗：盧家偉的票不見了！

董留成大驚失色。他上前再翻了一遍，臉色發白。關鍵唯一語證據缺失，讓他叫苦不疊，不住歎息：

“拿不到關鍵證據，那許村生隻能白白挨打！”

無計可施，有人提出何不清點稅款，看看盧偉未繳的稅款怎麼回事？

幾人趕緊動手。一場清點盤查，人人目瞪口呆：盧偉的稅早被亂中出錯，不知為何悉數收下！

票被拿走成了事實，稅款未繳的結果一下落空。董留成方寸大亂。一向從不輕易開口罵人的他受不了了，臉色發青，手指郭春生破口大罵：

“你看你們幹的什麼破事？”

一看自己成了冤大頭，許村生跺了腳，提出來要回老家休養，甩手走了。

另一頭。做賊心虛的盧偉一連幾天不回食品站。

眼看許村生白白挨了打，兇手卻逍遙事外，張興福震怒不已。他将查辦案件的董留成和王志山叫到跟前，發了火：

“屁大點事情你們都辦不好，你們幹什麼吃的？是不是國家的飯好吃，讓你們倆全成了飯桶，裝幹飯的？”

兩人被罵得狗血噴頭。

罵聲中，董留成和王志山滿是愧疚。

除了張興福的叫罵聲，稅務分局再無聲音。整個院子格外安靜，少了之前的吵鬧和歡笑。安靜中，不安與惶恐寫在了每個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