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境主大婚用的夢香調制好了沒有?”
我再次恢複意識時,發現自己在一處制香殿中。
空中彌漫着一股明媚暖香,教人乍然想起春花時節,萬物峥嵘之景,香味并不濃烈,前調暖、後調反而夾雜着一股冷冽,像仲夏夜吹過的冷風,十分恰到好處。
殿中的人和物并不多,眼前驟然落下一縷斑駁灰影,我緩慢擡眼,瞧見一位雪白漂亮的娘子,她着一身嫩黃色的襦裙,腰間綴着晶瑩雪花珠鍊,俏生生同我說話,像一株在雪地上盛開的黃風鈴。
我對于自己的處境有幾分不明所以,默默不作聲。
“芸娘?你是不是又偷看話本子熬夜了?怎麼沒精打采的?明日便是大婚典禮,管事娘子叫我們酉時之前送至長英殿。”
長英殿?
我眨了下眼皮,壓住心中驚疑,故作鎮定地點頭,試探開口,“那你呢?”
“我?”黃風鈴少女站直身體,抿唇露出一個笑,“少主末時一刻在鳳凰庭練劍,我要去看。”
我故作好奇,“我也想去。”
黃風鈴瞪眼,“雖然境主大婚會開放内庭三日,但少主明後日定沒時間練劍的,如今你夢香未制成,怕是去不了。”
我歎了一口長長的氣,可憐兮兮地求她,“你幫幫我嘛,我也想去,下次我再幫你好不好?”
黃風鈴受不了地叫了下,“你怎麼突然和我撒嬌?這都不像你了!”
我不知道這位‘芸娘’原先是什麼性格,怕再露出破綻被她察覺,隻好再次陷入沉默。
黃風鈴最終還是在我身邊坐下,“先說好了!下次你可一定得幫我!”
我連連點頭。
她開始擺弄放在案台上的香料,我則維持着原先磨粉的動作。
“芸娘,時間過得好快呀,境主居然都要大婚了。”黃風鈴神色興奮地同我講話。
她左右看了眼,突然壓低了聲音悄悄道,“我聽說衡光真君與衡道真君都欽慕境主,也不知明日他們會不會來參加大典。”
衡道真君!?
殺穿了師門的那個?
我猛然間警鈴大作,“你從哪裡聽說的?”
“話本子上都是這麼寫的!”黃風鈴理直氣壯,“同門師姐弟是最容易修煉出感情的,更何況我們境主風華絕代,衡光真君霁月風光,衡道真君天縱奇才,明明就很配的!”
我艱難地将這句話細細思索了一遍。
在師尊帶我來此之前,我并不知曉寒英秘境。可如今黃風鈴說師姐弟,寒英境主是衡道真君的師姐?
至于衡光真君,我也未曾聽聞。
兩三百年以來,修真界的天驕層出不窮,各有各的傳奇故事,而能一代又一代流傳至今的隻有踏仙路後飛升的大能。
衡道真君殺穿師門證道在十九州并非多駭人聽聞一事,一是他的師門十分神秘,衆人所知不多。二是十九州惡人如麻,屠村屠城殺父殺親殺友屢見不鮮。
而他之所以聞名至今,是因為自他以後,十九州再無飛升者。
更何況,他是絕無僅有的驚世之才,往上數千年,往下三百年,再沒有一個十七歲便豔壓十九州天驕拿下驚鴻榜第一的人物出現,就算是謝懲,也沒能做到。
我暗自咀嚼這幾個字,衡光、衡道。
突然想起,還有一個相似的名字——衡元子。
這是師尊的号。
毫無疑問,因為一些不知名的緣故,此刻我身處在寒英秘境的數百年前,而師尊與謝懲都同這個秘境關系匪淺。
黃風鈴還在壓低暗暗說話,“更重要的是,衡光真君與衡道真君是雙生子!!”
我注視着她閃閃發光的明亮雙眸,可恥地沉默了須臾。
因為我自己就是一個話本子愛好者,幾乎是立刻就理解了她語氣中的興奮刺激。
我默了默,道,“境主的道侶也不差吧。”
這是一句中規中矩的話,我覺得并不會引起黃風鈴的注意,誰知道她誇張地啊了聲,語氣憤憤,“那可差得太多了!”
一時之間,我隻能再次沉默。
索性她并不在意,反倒自顧自道,“一個凡人病秧子,也是他運道好,救了境主,否則怎麼可能有機會和境主相識再相愛呢。”
我頗感頭疼。
黃風鈴将最後一味香粉倒入爐内後開始施展煉香法術,不再開口了。
我的目光越過她,投向洞開的門窗之外。
冰天雪地之上矗立着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紅花樹,樹上系着表示祝福大典的紅綢帶和銀鈴,與花托枝葉在寒風中飒飒搖曳,宛如盛大熱烈的相迎之禮。又更像這純白世界一抹濃墨重彩的畫像,美得虛幻、不真實。
“你也覺得漂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