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風鈴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邊,也看着那豔麗的紅色發出感歎,“可惜這都是假的。境中唯一種活的鳳凰木在鳳凰庭,它靠境主的血肉喂養。”
我看了一眼煉香爐,“好了嗎?”
黃風鈴點頭,再次興奮起來,“我們先去内庭看少主練劍,待到申時再将夢香送去長英殿。”
我們走出煉香殿。
寒而冽的冷風呼嘯拂面,吹動我身上鵝黃色的衣擺,我的雙腳踩在堅硬的冰層之上,卻意外地沒覺着冷,體内反倒升起一股通體舒暢的寒涼靈息。
是這具身體的感受,我隻是借着這副軀體體會着數百年前寒英術法的冰山一角。
這一路我都在細細觀察着周遭的一切,這時候所有的宮殿都精緻而華麗,它們迎風巋然不動,好似就是風雪本身。來往之間,穿着各色衣裙的人們鮮活生動,冰鏡鸾鳥時不時掠過高空,發出輕盈美妙的啼叫。
一切都如此真實。
我有些分不清是不是幻象了。
但或許這就是幻象,将我和謝懲彈飛的那道金光大陣就是幻陣,隻不過我實力低微,所以才察覺不出陣法波動。
内庭相較而言風雪更大,鳳凰庭外人頭攢動,那顆唯一真實存活的紅花數巨大無比,遮天蔽日,銀鈴清淩淩地響,紅緞帶在風中翻飛舞動,一如樹下歡欣的人群。
“少主是不是又長高了?”
“更漂亮了!”
“劍風上的寒冰意境好足,不知道少主開元境時會凝出什麼樣的混元台?”
“境主少時凝出了仙冰道台、少主不會差的。”
“.....”
黃風鈴拉着我擠進人群,轉來轉去,總算擠到了前面。
我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向數百米之遠的高台,在紅花數的掩映中赫然有一個小身影在練劍,盡管年紀不大,但招式十分利落淩厲,仿若已經揮舞了上萬次那般,寒風吹動他的衣擺,雪花打着旋在他身上起舞,劍尖挑落數朵紅花,在空中劃出尖銳的弧線,冷光凜冽。
他的神情冰冷肅然,透着股一絲不苟的認真,隐隐能看出幾分少年時淡漠清貴的模樣。
我情不自禁喃喃,“...阿懲..”
黃風鈴沒有聽清我的低語,興高采烈道,“少主太漂亮了!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誰?”
我看向她,心髒狂跳,“少主叫什麼?”
黃風鈴百忙之中瞥向我,“你搞什麼名堂?少主叫什麼都忘了!?”
我默不作聲。
她鼓了下腮幫子,最終敗下陣來,“謝承影。”
.....不是謝懲?
我皺眉,再次凝望那張粉雕玉琢的冷臉。
不會錯的,這就是謝懲。
我目光直勾勾盯着他,腦海裡不受控制地現在的他和初見時的他作對比,從相貌到身高,從風姿到儀态,甚至是練劍時手臂揮舞的幅度,瞳孔的顔色,發絲的長短、睫毛的卷翹。
乍看一樣,其實還是有非常大的不同。
這個謝懲雖然也冷,但是一點也不死氣沉沉,或許是姿儀教導使得他情不外露,事藏于心,而非是從靈魂散發出的拒人于千裡的冷漠。就如在我失去意識之前恍惚看到的那一幕,他會輕快地同自己師叔表露内心想法
而我認識的謝懲,我總能不期然感受到他滿身獨立于世界之外的孤寂死滅,像是一副失了光彩的黑白畫卷,誰也無法撼動那股死氣分毫。
或許是我的目光過于刺人,正在練劍的謝承影後仰翻飛落下時撇過來了一眼,我們的目光隔着飛雪紅花短暫相接。
他清亮的黑瞳透出一抹沉郁之氣。
那一刻,我竟是忽然覺得在這個小身軀内的是證道後的謝懲。
不過一霎,他就淡然轉開了眼眸。
利落地收劍入鞘,轉身離開。
黃風鈴撞了撞我的肩膀,“芸娘?你發什麼呆?走了。”
我愣然回神,跟着她往外走。
隻看見了一會兒,黃風鈴覺得很惋惜,“今天來得太遲了,芸娘,這都怪你。”
我點頭,“是我不好。”
她見我如此誠懇地道歉,無趣地撇了下嘴角,但隻消停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立馬歡快起來,“芸娘,我還有事,你自己去送夢香吧。”
也不等我回應,她就一溜煙似地竄遠了,似乎生怕被我叫住。
我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見已經散得四下無人,旋即轉身向回走,蹑手蹑腳地貓進了鳳凰庭,追随着謝承影離去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