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約覺得她似乎能猜到些什麼,卻又想不上去。
雲菩也不想直說,她吞吞吐吐,“大妃班師回朝,肯定會去看娜娜的母親,你可以留些心思。或者,你可以直接去問薩日朗。”
鄭珏一臉的費解,過了會兒貪官污吏鬧了個大紅臉,“啊?”
雖然欣賞奸臣神情變化不太道德,但她今天确實要感謝鄭珏來蹭飯。
母親看起來很高興,終于從渾噩的思緒中理清一些頭緒。
“到中州,我們請個好一些的醫官。”大概意識到自己不能一直這個樣子,母親知道要看病吃藥,但仍執迷于新鄭,“我們還是要回新鄭,看一看,也算對得起你了。”
“嗯,我們找個好醫官。”雲菩安慰道,“沒事的,沒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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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仙鶴展翅将飛未飛,銜燈而立,爐中青煙袅袅,随風與紗幔共舞。
“說完了。”紀貴太妃孀居以來,隻穿一些素淡的顔色,鮮少梳妝,但今日是新帝即位的好日子,她點了珍珠妝,也換了一件深藍色的大袖,雖仍是冰冷的色彩,卻鮮亮了些許。
“望娘娘深明大義。”紀愉跪在案旁,正對着太後。
太後聾了很多年,什麼都聽不見,無論她們說什麼,都隻能茫然地四下看着。
她不會乖乖的跪着,會悄悄用餘光觀望。
紀貴太妃沖太後打了個手勢,大概是叫太後安心,轉過臉來,卻沒有柔情與笑容,“總是叫我深明大義。”
“娘娘明鑒。”
“是你父親叫你來說的?他的意思?”紀貴太妃捋着袖邊。
“不是。”紀愉自己起身了,她腿跪麻了,開始抽筋,再跪下去她恐要殿前失儀了,“是我的意思。”
“那你膽子真大。”小姑母望着她,無喜無怒,卻談不上冷靜,更多的隻是麻木。
自當日先帝揮刀向紀氏一族,安平長公主被陸家授意難産辭世後,小姑母大部分時候都是這種神情。
“如今一切以官家為先。”紀愉說,“姑母,我們行從未有前人所行之事,要忍前人所不可忍之痛。”
“紀正儀。”良久,紀憲開口道,“我一個孩子都沒有了,生了下來,但沒有一個,養活了。”
紀愉又說了些什麼,她不想聽,也不想再說什麼,“你去吧。”
“她來幹什麼?”阿姐問道。
她搖搖頭,在紙上寫:來道賀。
三個字才寫完兩個,淚水打在宣紙上,滲開,将一個道字洇了。
她将紙團了,發了好大的脾氣,“告訴梁舟,再讓我見到這種堵心的紙,他也不必當這個公公,且等着全衣冠吧。”
發完火,卻要對太後揚着笑臉,寫道:樂樂來道喜,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把這行字寫完的。
她本不想撂挑子,但實在沒精神去和清歌——如今應該稱為官家用膳,天還亮着,她便回内室躺下了。
不過晚些時候官家求見。
“孔娘娘傷心太過,薨了。”清歌抱着個盒子。“阿娘,我真的忍不了。”
“死就死了吧。”紀憲靠着引枕,“不冤枉。”
“我在紫宸殿搜到了這個。”清歌鑽進簾子裡,走上拔步床,推推錦被,在床沿坐下,“父皇在世的時候,阿姐她們也曾寫信回來過。”她打開盒子,“寫給我,寫給你,寫給母後。”她把信分門别類。“這是我寫出去的信,你寫出去的信,二姐寫的信。都丢在裝冬衣的箱子裡,我今天想把他們的衣袍都拿走扔了,才找到的。”
“後來我終于在朝中能說的上話,”後來外祖家終于走投無路,隻能支持她,否則便等着被衛嚴琮滅族,“我的信能送出去,阿姐的信也能送到我手裡來。”
她握着姨母的手,“她不再寫信給你,應當是因為父親沒寫過回信,我們的信也送不出去。”
姨母卻側過臉,不再看這些信,長長歎了口氣,“我料想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