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文官歎道:“想我大梁連女郎都能誅讨逆賊,軍中将士若個個有如此氣節,來日定能收複舊都!”
其他幾人聞言,紛紛點頭贊歎。
甯晏禮側臉瞥了他們一眼,旋即對鴉青道:“取弓來。”
羽箭飛快搭上弓弦,甯晏禮張臂拉開長弓,視線所及從那道月白身影上收回了一些,很快盯上一名揮刀沖過去的叛軍。
“嗖”地一聲,箭簇劃出一道銀光飛向百步之遙,徑直刺穿那叛軍的後心。
鮮血在月白袍擺上濺出一道猩紅,青鸾還未抽刀,就見那叛軍已經倒下,背後赫然插着半截羽箭。
她擡頭遠遠望去,長階上那道墨色身影已又搭上一支羽箭。
見此,青鸾緊了緊手中的刀柄,目光迅速從叛軍中掃過,很快便發現李慕淩那身乍眼的金甲。
十步開外,李慕淩和李鳌,就被叛軍圍在中間。
青鸾眉頭一蹙,夾緊馬腹,飛快躍過一衆叛軍,向二人沖去。
父母的血仇,與自己的舊恨,終是該做個了結!
高台上的羽箭不斷射來,靠近她的叛軍一個個悄無聲息地倒下。
有甯晏禮的掩護,青鸾很快穿過叛軍的抵抗。
她反手從一人背後抽出羽箭,箭簇帶出血淋淋的皮肉,沿着一點寒芒簌簌滴落。李鳌見身邊将士不斷倒下,捂着心口正要尋李慕淩的蹤影,剛一轉頭,背後卻被一隻羽箭頓時貫穿!
他瞪大雙眼,回頭看向青鸾殺意翻湧的眼,未及擡手,又有三支長箭淩空飛來,登時将他胸甲刺穿!
“當啷”一聲,李鳌手中長刀墜落。
他緩緩把頭轉回去,目光渙散地望向長箭射來的方向,剛喃喃開口道出“李衍”二字,卻在下一刻就湧出滿口的血。
青鸾手上發力,把插入他背後的箭簇又狠狠向裡推了一寸。
李鳌又湧了一大口血,終于支撐不住,雙膝一軟,咚地一聲朝太極殿的方向跪倒下去。
“王爺!”
叛軍見此蜂擁上來,卻當即被更多黑甲軍圍住。李鳌身下很快漫開大片鮮血,抽搐幾下就不再動了。
青鸾向甯晏禮望了一眼,旋即收回視線,轉頭向被亂軍沖遠的李慕淩看去,同時從腰間抽出長刃。
她擡頭望來的動作轉瞬即逝,但還是清晰落入甯晏禮的眼中。他勾了勾唇,反手摸向箭簍卻摸了個空,笑意一斂,轉頭看向鴉青。
冷刀似的目光刮在臉上,鴉青倏然将視線從青鸾那邊收回,才發現手中的箭簍空了,急道了一聲“大人恕罪”,便去喚人取箭。
李慕淩帶着餘下不多的叛軍向宮院側面的雲龍門退去:“待會從此處退出,留幾人斷後,剩下的随我沖出去!”
他身旁的侍衛有些猶豫:“可是王爺——”
“此時顧不上許多了!”李慕淩厲聲打斷:“我若也折在此處,就再也沒希望了!”
“……諾!”
話音剛落,嗖地一聲,一支羽箭射入那侍衛胸口。
李慕淩未及反應,便又有一數支羽箭射來落在他的腳下。他一邊抵擋面前的黑甲軍,一邊疾步後退。羽箭接連襲來,全都不偏不倚射在他前一步的位置上,仿佛稍退慢一步就會刺入他的腿腹。
李慕淩從黑甲士卒腹中狠狠抽出刀,咬牙用餘光瞥向太極殿。
他知射箭之人是甯晏禮,亦知此舉就是在刻意戲弄他。
然而正待這時,急促打馬聲忽然傳來,李慕淩剛一擡頭,就見一道月白身影縱身持刀劈來。他慌亂去擋,待看清來人面孔,心下登時一驚:“阿鸾?”
青鸾冷眼看着他,對身旁的黑甲軍道:“守住雲龍門,别讓他們跑了!”
李慕淩聞言面色驟白:“阿鸾!我真心待你,你怎能與那閹狗一道害我!”
“閉嘴!”青鸾幾乎是從牙縫中逼出幾個字:“你沒資格提真心二字!”
說話時,又一支羽箭飛來,精準射中李慕淩頭頂的紅纓,将兜鍪“哐啷”一聲射飛在地。他發髻散掉一半,也顧不上顔面,直被青鸾淩厲的攻勢逼得節節後退。
剩下的叛軍被黑甲士卒包圍,見終究無路可退,也隻好丢下刀戟,放棄抵抗。
“阿鸾!派人去霍府刺殺并非我的意思!”李慕淩被身後的屍體絆倒,跌坐在地上,倉惶解釋道:“是軍師!是軍師逼我!若非如此,我怎麼舍得?阿鸾再幫我一次!從前的事我不會再計較,待來日事成我接你回去!”
恨意将青鸾眼底逼紅,但看着此時的李慕淩,她更覺荒謬,曾經的自己竟會被這樣的小人蒙蔽。
“回去?”她冷笑道:“回哪裡?”
“淮南!”李慕淩道:“阿鸾,我們一起回淮南!”
青鸾将刀尖指向他的鼻尖,清豔的臉上浮現一絲戲谑:“跟你回淮南?等着飲下一杯毒酒,死後再被你以側妃之禮厚葬?”
“阿鸾你為何——啊!!!”
話未說完,刀尖已刺入李慕淩的左肩,鮮血随着刀身沒入泂泂湧出,李慕淩的臉因疼痛而逐漸扭曲起來。
他大口喘着粗氣,連完整的話都說不清了:“阿,阿鸾……你我之間,我們何至于——啊!!!”
“噗嗤”一聲,伴随着李慕淩的嘶喊,青鸾倏而将刀抽出,又刺入他的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