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昭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她胸前的衣襟被鮮血浸透,耳邊傳來厮殺聲。
“囡兒……”她聽見母後在喚她,聲音虛弱,“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她心髒猛地一抽,顧不上胸前疼痛,急忙向椒房殿奔去。
還沒到,就看到有一隊人馬将椒房殿團團圍住了,她看到一身大紅長袍的母後,站在一簇簇開着白花的昙花的庭院中,對着國丈撕心裂肺的呼喊道:“你已經是國丈了啊!”
隻見國丈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沒有人會嫌棄權力大,你安心的去吧!”
随即一個侍衛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走到皇後身旁。
看到此幕,景文昭預感不妙,再次加快了速度,想要将那碗湯藥奪過來。
侍衛捏住皇後的下巴,要将那碗藥倒入皇後口中,皇後拼了命的掙紮,但她的力氣那能比得過每日操練的侍衛?
就在湯藥馬上要從碗沿流出時,景文昭一把握住了湯碗。
但,出乎景文昭意料之外的是,她的手竟直接從湯碗上穿了過去。
景文昭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母後、國丈和侍衛。
所有人都沒看到她!
隻見湯碗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的傾斜,濃黑的藥汁直接倒進了皇後口中,景文昭悲痛大呼:“不……”
可是,卻無人聽得見。
皇後放棄了掙紮,整個人跌落在地。
景文昭趴伏在皇後身上,悲痛欲絕:“母後,母後……”
而皇後手指狠狠扣着水墨金磚石,指甲崩掉,鮮血淋漓,雙眼緊緊盯着國丈:“你會遭報應的,就像這昙花一樣,終究随風而逝。”
可國丈根本沒聽皇後說了什麼,一臉瘋狂之色。
皇後猛地嘔出了一大口血,她仿佛看到了景文昭,擡起鮮血淋漓的手,摸了摸景文昭的臉頰,說道:“囡兒,母後……隻願你一輩子喜樂安康。”
景文昭擡起手按在母後撫摸自己臉頰的手上,淚流滿面:“母後……”
皇後顫抖着擡起另一隻手,伸向泰祥殿方向,眼中滿是柔情,然後永遠閉上了雙眼。
景文昭伏在皇後身上大哭,不知過了多久,她悲恸的站起身,她要去尋父皇。
她是在泰祥殿找到她的父皇,隻見皇帝趴在地上,身下都是血。
景文昭她猛地定在了當地,無法做出任何一個動作,隻餘内心的巨大哀恸。
她本四分五裂的心,好像被人突然收起,又狠狠攥緊般窒息。
她看着那面目仍是完好的年輕模樣的父親——青儒,要将父皇扶起來背出泰祥殿,但父皇擡起手制止了他。
她注意到,父皇擡起手的手指都被人砍掉了,隻剩下手掌。皇帝張了張口,對着青儒說道:“我的妻女,就拜托你了。”
景文昭猛地跑過去抱住皇帝,淚如泉湧:“父皇……”
仍舊沒人能看到她。
“皇後……皇後她……”青儒悲痛之下,語不成音。
聽聞此話,皇帝仿佛預感到了什麼,悲痛的閉上了雙眼,鼻翼堪動,隻聽青儒艱難道:“公主……公主胸部中劍……但是脈息尚存,我會不惜一切救她。”
“那,就,拜,托,你,了!”皇帝一字一頓說完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景文昭突感心髒被攪的粉碎,痛不欲生:“父皇,父皇,不要離開我,女兒不想苟活于世……”
“囡兒。”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呼喚,景文昭猛地擡頭,隻見父皇和母後并肩而立,一身明黃,一身火紅,對她道,“囡兒,你要勇敢的活下去……”
景文昭站起身:“父皇,母後!父皇,母後……”她向他們跑去,“父皇,母後!”
隻見皇帝和皇後的身影漸漸消失,任由景文昭如何挽留都無濟于事,她不禁嘶聲大哭:“父皇,母後,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景文昭身子一顫,清醒了過來,悲傷的情緒從夢境中帶了出來,她擦了擦飽含淚水的雙眸,入目的是被火光照亮的山洞。
隻見景宇淳背對着她坐着,她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是那個背影中透着悲傷孤寂,落寞傷痛。
二人都沒有說話,很久後,隻聽“畢剝”一聲火星爆開,景宇淳面前的火堆火勢漸熄,他向火堆中加了些木材,才道:“使節隊伍已經尋到了我們,你收拾收拾便出來吧,要重新出發了。”說罷起身向外走去。
景文昭有一瞬的淩亂,景宇淳剛剛說的什麼?
他一共說了三句話,但為何每句話她覺得都飽含深意?
她摸了摸臉,入手觸感清晰,确定沒帶面具。又摸了摸束胸裡的“人皮面具”,也還在。
那景宇淳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認出她是“汝晟”了?!
他什麼時候認出她是“汝晟”的?
既然認出她是“汝晟”,那他有沒有認出她是先皇公主?
還有,使節隊伍尋到了他們,那就說明蒙面人他們不會再來了?
帶着一肚子的疑問,景文昭取出“人皮面具”重新戴了上去,将披散的長發重新束起,又變成了書生摸樣的“汝晟”。
天慶京城,朝都。
坐于一處民宅廳堂内的三皇子,看向對面筆挺坐着的烏恩,問道:“不知烏恩殿下再次來我天慶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