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剛才還處在一種強撐清醒的狀态,現在景音則完全醒了。
是吓醒的。
“你怎麼知道——?”
景音在入職時,上任副館長正巧打算退休。海洋館收入不景氣,因此王館長和前副館長都打算賣了股權變現。
那時,她手上碰巧有一筆現金,是景紹良留下的遺産。
被那樣的親爹忽視了半輩子,景音着實珍惜不起來他留下的錢。
她并不是看到什麼商機。
而更像是,找個好由頭花掉這筆巨款。
于是幹脆,一股腦全砸進了海洋館,買了副館長擁有的22%股份。
景音提起精神,努力複盤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
怪不得白天和那幾個股東談話時,裴漣沒讓她走,原來他早就知道,她也是股東之一。
“你露了點蛛絲馬迹。”裴漣目視前方,“不難猜。”
景音正欲問清楚,他旁邊探出一個毛茸茸的金色腦袋:“什麼蛛絲馬迹?”
“……”裴漣沉默,“哪兒都有你。”
景音感覺這人一頭的卷毛有點眼熟。察覺到她的視線,男人笑眯眯對她伸出了手,自我介紹道:“你好,程渙舒。”
“景音。”她點點頭。
正猶豫着要不要同他握手,裴漣毫不客氣地把男人的手掌拍開。
他瞄了程渙舒一眼,似是無聲的警告。程渙舒也不惱,嘿嘿笑了兩聲。
裴漣轉過頭,沖景音揚了揚下巴:“我送你。”
景音本想自己打車。但裴漣剛才的話,讓她有點在意。
他們現在,的确是同一個立場。
她跟着裴漣出了夜店。
裴漣的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場。她跟在他身後,昏黃路燈下,身前人的影子被拉成颀長的一條。
景音被他的影子籠在身下。她低頭,一步一步踩着,不知不覺,裴漣停下了腳步。
她差點撞上他的背。景音仰起頭,蓦地望進他幽冷晦澀的眼神。
昏暗視野中,淺眸是難得一見的黑黯深邃。裴漣凝着她,視線交纏,眼底有什麼東西翻湧不息。
她心跳空了一拍。
裴漣緩慢湊近,伸出隻手,将她環在身後的車上。
“你……”
裴漣輕吐氣息:“擋住我開車門了。”
“……”
景音轉過頭,看見自己靠着的,赫然是他那輛暗銀色轎跑。
她有些尴尬地閃出了身體。
兩人都坐進車裡後,裴漣發動了車子。
車裡還放着上次的藍調專輯,裴漣的聲音在沉吟中響起:“今晚還要我陪你嗎。”
“……”
這話怎麼聽,怎麼暧昧。
“不用。”景音忙擺手,“辛警官跟我聊完後,我覺得好多了。”
裴漣嗯了聲,又問:“出差的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你不是快做好運營方案了嗎?”景音有些疑問,“還去出差幹什麼。”
“我沒有經驗。”裴漣很坦然。
“嗯?”
“我現在隻會紙上談兵,但我不想用珍珠島試錯。”他看着前方,“所以,需要多吸收别人的實踐結果。”
“哦…”景音默默點頭,“要去幾天?”
“一周左右。”
“什麼時候去?”
“這周内出發。”
“……”景音沉思片刻,“我要是出去了,劇場就隻剩許晏霖一個人,她忙不過來。”
裴漣應也在考慮她說的問題。車遇到紅燈,停了下來。
“她工作态度怎麼樣。”他突然問。
“許晏霖?她挺認真的。”
至少,比前幾個能待得住。
“她有沒有找過你麻煩。”
“沒有。”
他轉了一把方向盤,聲音散漠:“多留意着她點。”
“她怎麼了?”
裴漣面色猶疑,像是欲言又止。景音靈光一現,突然想起他們是高中同班同學。
該不會……
“她是你那個初戀?”景音恍然大悟。
“……”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裴漣好像翻了個白眼。
“景音。”
“啊?”
“我沒喜歡過别人。”他輕飄飄瞄了她一眼,“你是我初戀。”
直至被裴漣送進家門,景音仍覺有些恍惚。
兩人後來在車上決定,讓許晏霖暫時穿潛水服表演,再從别的部門借來個會潛水的,替她分擔些别的日常工作。
除了公事,其他一句多餘的都沒說。
但這并不足以讓景音忘記,他那句近似表白的話。
裴漣定的出差日期定在兩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