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音出了病房,看了一眼自己的房号,這才發現,她住的是vip病房。
心間頓時閃過一絲愁緒。
這住院費用,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找景紹良要。
根據護士給的房号,她很快找到了同層裴漣的房間。門虛掩着,裡面傳出些交談的聲音。
景音本沒想偷聽的,隻是剛要敲門時,她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一個男聲說:“……是叫景音吧。以前也沒見漣哥和她說過話啊?我倆認識這麼久,第一次見過他發這麼大火,吓我一跳。”
“漣哥也真是的,玩個遊戲而已,他還真把那姑娘當女朋友了,何必認真呢。”另一個男聲搭腔。
“認真?”這次是個陌生女生的聲音,“你的意思是,裴漣為一個認識不到五分鐘的人去打人?你們自己想想,以他的性格,可能嗎。”
“那你說為什麼?”
沒人接話。
一道陰影印在了米白的門闆上。景音回過頭,身後是一個中年男人,一言不發地和她對視。
這男人生的儒雅,五官英挺俊美,和裴漣有幾分相似。
隻是他神情卻帶了些憂郁,好像遭遇了什麼煩心事。
他注視着景音,一股淡淡的威壓彌散開來。景音頓感氛圍沉重,不自覺低下了頭。
“來看裴漣?”他問。
景音點點頭。
男人聲音低沉:“進來吧。”
“不進去了。”景音拒絕,“您是裴漣的父親嗎?”
“對。”
“能不能給我您的銀行卡号,我把住院費用還您。”
他聲音柔了一些:“你是那個救人的小姑娘?”
“……嗯。”
“不用還了。我這臭兒子連累你也落水,醫藥費本來就該我們承擔。”他不容拒絕的口吻。
景音了然,點了點頭。
裴父挑了挑眉梢,似乎訝于她的直爽。
“為什麼不進去?”他又問。
“裡面的人我不認識。”
他不由分說打開了門。門内四五個年輕人看見裴漣的父親,都老老實實站直了。
“裴叔。”一個卷頭發的男生打招呼。
“嗯。”裴父點了點頭,“你們先出去,人太多了。”
男生看見跟着進來的景音,很懂事地笑了笑:“得嘞。”
隻有那名女生站着不動。卷毛拉了拉她,小聲說:“走啊,晏霖。”
終于幾個人都出了門,景音頓時覺得這裡寬敞了不少。
裴漣躺在病床上,身上被換上了和景音一樣的病号服。清隽精緻的面龐還有些發白,雙眼緊閉着,仿佛沉睡在另一個世界。
景音的心情不自覺揪緊。
裴父走到病床旁,踢了一腳床腳:“别裝了。”
裴漣緩緩睜開眼睛。
景音:“……”
發現景音也在,裴漣有些不好意思,忙坐了起來。
“你沒事——”
“他們說的玩遊戲,是什麼意思?”景音開門見山。
裴漣微愣,然後瞥了一眼旁邊抱着雙臂老神在在的父親。
他猶豫了一瞬,選擇誠實回答:“他們都是我同學。落水之前,我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你抽到了真心話。”
“我抽到了大冒險。”
景音沉默了。
“可是我說的是真心話。”裴漣聲音很淡,“我喜歡你很久了,景音。”
景音微紅了臉。
一旁的裴父輕咳了聲,轉身出了門,把病房的門輕輕帶上。
景音這才正眼往病床上看了一眼。
裴漣淡然的表情有些松動,面色也同樣帶着些粉紅。他終是軟下了眼神,嘴角也噙起了笑意,雙眼直盯着她:“到我這來。”
景音沒動彈。
他有些忍痛似的捂住胸口:“呼吸還有點疼。”
景音皺眉,他明明一副恢複良好的樣子,現在這是在做什麼。
見她沒反應,裴漣啞然失笑。
他掀開被子,起身下了床,擡手胡亂整理了一下頭發,一步步向她走來。
景音忽然就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整個身體似乎在此刻活了過來,所有感官都變得敏感數倍。
裴漣在她身前站定。
他靠得極近。景音甚至能看清他病号服上的織物紋理,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想退半步,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靠在了牆上。
“為什麼要救我?”他低着聲音,眼神輕睨着她。
“我會遊泳。”
“我也會遊泳。”
景音移開目光,他們昏迷沒有多久,窗外依舊是黑夜:“……我沒想那麼多。”
手背傳來冰冷僵硬的觸感。她的手掌仍維持着下垂,卻被裴漣莽撞的力道按壓在牆上。很快,他的指尖纏上她的指尖,耳邊響起他輕如耳語的聲音:
“可以牽手嗎。”
“你不是已經這麼做了嗎。”她睫羽微顫。
裴漣似是不滿意,輕摩了摩她的指腹。
“看我。”
景音好像預感到他想做什麼,匆忙瞄了他一眼,又别過腦袋轉向另一邊。
殘留的視覺圖像閃回在大腦。
那雙惑人的淺眸藏在碎發下,卻仍露出些許失神的目光,專注又缱绻。
“謝謝你救我。”他說。
景音突然毫無預兆地把他推開了。
裴漣有些困惑。
咚咚。
心跳聲依舊強烈。
“别靠我太近。”景音嘴裡喃喃念叨。
裴漣頓時後悔,很快恢複了平時的矜持,語帶歉意:“……對不起,是我太冒犯了。”
咚咚咚。
“算了。”她說。
“什麼?”他抱歉地微笑了下,“你聲音太小了,我沒聽清。能再說一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