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群衆皆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吓一跳。
有市民反應過來,抱怨地喊了聲:“誰這麼沒有素質?”
“就是啊,誰扔的瓶子,都砸到人了!”
“不知道有沒有攝像頭,能不能抓到是誰。”
“她沒事吧?”
裴漣撥開周圍舉着手機拍攝的人群,快步到了景音身邊,仰頭看向她:“有沒有受傷?”
景音沒有回答,一手扶着缸邊,另一隻手摁着胸口,幹嘔了兩下,像是要吐了。
裴漣瞬間反應過來。
她嘴裡,含着那顆假珍珠!
“景音?”裴漣着急拍了兩下魚缸,“堅持一下,這就救你出來!”
他剛要去叫人,景音扒在池邊的手突然挽留似的捏住他的手指。
裴漣緊皺的眉頭有點愣怔。
下一刻,她向前猛地一咳,吐出一顆圓潤無瑕的大珍珠。
景音單手接住了珍珠,盯着它發愣。
看見她安然無恙,裴漣緊繃的神經驟然松懈下來。
他啞着嗓子,沖她輕聲喊着:“你出來吧,我們不演了。”
但他的聲音淹沒在了另一旁人群的叫喊聲裡。
兩人同時望過去,見一個青壯男子抓着個熟悉的人影,那人掙紮着想逃走,路燈映照出他黑色帽檐下一張面相刻薄的臉。
看見鄧昌安,景音心裡竟絲毫不覺得意外。
有個小女孩沖上前去拍打他:“就是你扔的!讓你往海裡丢垃圾,讓你打魚!壞人!”
小女孩的媽媽匆忙把她領走。鄧昌安掙開了旁邊人的控制,十分嫌惡地喊了句:“誰說是我扔的?你們有證據嗎?”
“我有。”
旁邊站出一個個子矮矮的女生,瑟縮卻很勇敢的模樣:“我就在你後面拿手機錄像,全都拍下來了。”
“我也看見了,直播間的人都看見了!”
賀凡晖撥開人群,沖到前面來:“大家都說,是一個戴黑帽子的人扔的!”
看見面前的人竟是鄧昌安,賀凡晖明顯一愣。
鄧昌安見無法狡辯,轉而又理直氣壯起來:“怎麼了,我想扔進那邊的垃圾桶,誰知道怎麼扔那麼高,砸到了她頭上?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瓶飲料還在魚缸裡沉着呢,滿滿一瓶,你扔掉幹嘛?”有人指責他。
“我買完不想喝了,不行啊?”
裴漣眉宇間一片陰鸷,剛想上前,被景音拍了拍手背。
見他轉過頭來,景音想起高三畢業那年那晚在遊輪上,裴漣也是同樣的神情。
她心下莫名一緊。
“算了。”她搖了搖頭。
裴漣語氣不善:“不能算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和他理論,還是報警?”景音低聲向他靠近,“裴漣,看看周圍。你今天的目的是什麼?”
裴漣向四周望了一眼,除了離得近的這一小幫人群,魚缸另一邊,有些市民默默地走開了。
“你今天是為了來宣傳海洋館,而他們是為了來跨年。”景音盡量緩和語氣,“他們高高興興來到這裡,卻看見一幫人在掐架。不論誰對誰錯,觀感都不好,這個道理你應該能想明白。”
聽到她這番話,裴漣似乎冷靜了不少,隻是眼神仍帶着偏執。
“我聽你的。”
景音剛要松口氣,又聽他說:“但至少我要給你一個交代。”
景音也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放了心,看着裴漣一步步走到鄧昌安身邊。
他不知說了什麼,周圍的熱心市民慢慢散開了。景音以為鄧昌安會趁機離開,沒想到,卻偏偏隻有他沒走,留在原地不動彈。
裴漣跟他對峙着。鄧昌安臉色極差,腦袋也偏向了一邊,但确實是在老老實實聽裴漣講話。
景音顧不上繼續看下去,因為又有新的市民走到這邊看魚。
她潛進水中,繼續展露出微笑,和亞克力闆外模糊不清的影子互動。
再上浮換氣時,裴漣正帶着鄧昌安站在魚缸邊看着她。看見景音,裴漣沖她招了招手。
景音挑了眉尾,遊過去懸浮了會兒。
鄧昌安面沖着她,但視線卻看向别的地方。景音聽見他極不情願地說了聲:“對不起。”
景音有些驚訝。
“行了吧。”鄧昌安背過身子,“我還有事。”
他佝着身子走了,裴漣沒有強留。
景音看向裴漣,裴漣面色已經緩和不少,沖她點了點頭。
這已經是這件事最好的處理結果。景音訝于裴漣是怎麼做到的,眼下卻并不适合聊天。她深吸口氣,繼續潛回水中工作。
不知過了多久,景音發現周圍的人越來越少,大家逐漸聚集到了江邊。
看來,是煙花秀就要開始了。
等最後幾個市民離開,她也緩緩攀到了魚缸邊沿,等着看煙花。
視線下方,走來一個人。
裴漣遞給她一條毛巾:“把腦袋包一包,别着涼了。”
景音感于他的體貼,接過了毛巾。手中的柔軟的溫度甚至有些燙手,她忙蓋在自己腦袋上,頓感解乏。
“辛苦了。”裴漣看着她。
在魚缸燈帶的打光下,他清冷的五官變得溫柔澄澈。景音低頭看向他,心間也如同捂上了熱毛巾,變得無比放松。
“你今晚也辛苦了,裴總。”她故作禮貌地回敬。
裴漣輕哼一笑。
“你剛才跟鄧昌安說了什麼,他居然能跟我道歉?”景音好奇,“說真的,我都被吓到了。”
裴漣散漫了眉眼:“我告訴他,如果他不向你道歉,我就起訴他尋釁滋事。”
“就這麼簡單?”
“他剛想反駁,我就說,我請的律師團隊,絕對能打敗他從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坊裡找的律師。”
“……”
裴漣轉身去,半倚在魚缸上,神色低沉:“對付這種欺軟怕硬的人,讓他認識到你們之間的差距,就不會再找事了。這是最便捷的辦法。”
景音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江邊的群衆突然開始了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