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心跳聲有如烈鼓,在她胸腔震個不停。景音甚至覺得不舒服,不自覺拔高了聲音:
“我不當你女朋友了。你不本來也是在做遊戲嗎?現在遊戲結束了。以後離我遠一點。”
裴漣無措地原地站着,好像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他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難堪的笑容:“不是……”
景音發現自己無法再聽他說話。
她幾乎是跑着出了他的病房。門口裴漣的父親正倚靠在牆上,見她出來,剛想擺出笑容,景音就消失在面前。
後來景音把這一段經曆告訴了心理醫生。醫生安慰她,說這種反應也許對常人來說很奇怪,但對景音這種童年經曆的人來說,卻很正常。
“你的情感封閉了太久,不可能一下接納另一個人的。這種行為我們有一個專有稱呼:恐懼型依戀。”
“害怕被抛棄,害怕太親密。極度渴望愛,又不惜一切代價逃避愛。”
“那我該怎麼辦?”景音曾這麼問。
“很簡單,但也很難。”醫生告訴她,“足夠的安全感、足夠的愛、足夠的尊重,但最重要的,是你要找到屬于你自己的價值,才能讓你的大腦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
景音搖頭:“我做不到。”
“不會啊。”醫生微微笑着,“你不是短暫地接納了那個男生嗎?雖然持續時間很短,但是我們也看到了有好轉的希望。說不定,他會是你的轉折點。”
如果景音早一點看心理醫生,或許會試着強迫自己多和裴漣接觸。
但聽到這段話時,她正上大三,裴漣也出國兩年了。
于是,當時的景音,沒把醫生的那段話當回事。
現在她忽地又想起了這段對話。
她又點亮了手機。自她拒絕裴漣吃夜宵後,已經過了十幾分鐘,對面沒有回複。
她的心一點點恢複平靜。
裴漣現在回國了。可是,他好像已經和初戀複合了啊。
景音無謂地笑了笑。
假期的第一天,海洋館人很多。
不知道有沒有昨晚宣傳的功勞,景音覺得今天排隊互動的人特别多。
忙完一天後,謝薇來辦公室堵她,說今天過節,館裡幾個玩得好的同事搞團建,想叫她一起去。
景音想起了昨晚裴漣的短信。
自她拒絕後,對面今天一天都沒發來消息。景音隻猶豫了兩秒,就答應了謝薇。
“小路,晏霖,一起去呗。”謝薇招呼着辦公室裡另外兩人。
許晏霖擺擺手,一貫地爽朗笑容:“不了,今天要陪家人。”
倒是路圖,一口應了下來。
于是,她們又蹭上了路圖的車,去了市中心一家烤肉店。
年輕人的消遣,除了吃飯,就是喝酒唱歌。
幾個男同事商量着去酒吧聚第二頓,景音有些累了,和謝薇先回了員工公寓。
她入職晚,正好落了單,沒有室友。謝薇在低一些的樓層下了電梯,景音獨自上了高層。
剛進門,手機響了。
景音打開一看,是群消息,有同事分享了今晚的合照。
照片裡,由于晚上吃烤肉的包間比較小,所以大家挨得很近。景音被謝薇和路圖夾在中間,笑容淺淺。
她莞爾一笑,躺在床上,盯着這張照片看了會兒。
有同事發消息:「在哪兒呢,帶我一個。」
很快有人回:「散都散了,現在老爺們兒們在喝酒呢。」
許是昨晚缺覺,她看着不斷刷出來的群消息,不自覺眯上了眼睛。再睜眼時,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景音有點懵,看見手機二十分鐘前收到條新消息:
L:「你是不是住在員工公寓。」
景音揉了揉眼,回複:「嗯。」
想起自己還沒洗漱,她又沉沉爬起來準備去洗臉。
“音姐,音姐在嗎?”有人突然敲響了門,“有人嗎?”
景音吓了一跳。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在空蕩的房間回響,急迫得有些駭人。
景音忙下床,透過貓眼看見一個男同事。
“怎麼了?”她隔着門問。
“音姐,是你嗎?”對面語速有點快,“路圖喝多了,哭着叫你的名字。我們沒辦法,就來樓上找你了。”
“哭?”景音皺起眉頭,“我又不知道他怎麼了,找我也沒用。辛苦你們照顧一下他吧。”
那人急了:“别啊姐!就是下來安慰安慰他,他最近挺慘的,家裡好像也出了什麼事。你别害怕,我們幾個都在的。”
“……不了,不方便。”
“景音姐!”門外的聲音似乎有點崩潰,“都是同事,你怎麼這麼冷血?勸他兩句都不行嗎?”
這個字眼,聽着有些刺耳。
景音打開了門。
她有些疲憊地出聲:“走吧。”
門外這男同事有點眼熟,樣貌很年輕,景音依稀記得是飼養部的。見她肯出來,他轉而一笑:“走吧!”
景音輕歎了口氣,跟他一起上了電梯。
海洋館租的公寓是館周圍的商品房。景音雖然偶爾和路圖順道回來,卻從來沒去過他的房間。
看着男同事按下路圖的樓層,景音發出疑問:“小路怎麼喝那麼多?”
“唉。”他歎了口氣,“都怪我,知道他不能喝,還勸他酒。”
景音不知道怎麼接話,隻得轉移了話題:“他家裡發生什麼了?”
“……”他想了想,語氣吞吞吐吐,“我也沒聽懂,他說的話亂七八糟的。”
不容她問更多,電梯“叮”的一聲到了。
男同事帶她走出電梯。走廊裡很安靜,與常态無異。他走到西戶打開了門,屋裡亮着燈,但并沒聽見想象中的耍酒瘋聲音。
空氣中的确有股淡淡的酒味。
男同事站在門側,示意讓她先進。
景音皺了皺眉:“裡面怎麼沒人?”
“都在卧室。”他回答,“我出來的時候,小路好像吐了。估計我同事在裡面收拾呢。”
這話勾起了景音不好的回憶。
看着屋内昏暗的燈光,她突然有點後悔。
“我還是不進去了,太晚了。”她轉身要走,“你們……”
男生突然拉住她的胳膊,表情有些可怖。
景音頭皮頓時一陣麻。
她厲聲:“你幹什麼?松開。”
“姐,别害怕,很快的。”男生僵硬地慘笑,“他那麼喜歡你,你就接受他吧。”
“什——”
他突然使上了一股大勁,把景音扔進屋内。
景音頓時失去平衡,半摔進屋裡,雙手勉強撐在地上,維持住了重心。
身後傳來巨大的“嘭”聲。她驚恐地回過頭,隻看見黑乎乎的門闆,門已經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