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在穩步推進,安德烈照常趕在午飯時間往店裡走了。可他剛到書店附近,便看見林燼獨自站在外面抽煙,面色很不好看。
誤以為林燼是遇到了麻煩事,安德烈還快步走過去,“燼哥,你怎麼……”
話音戛然而止,安德烈對上林燼轉過來的視線,直接啞巴了。
他意識到了,林燼的怒氣是沖着他來的。“怎麼了……”
林燼看了安德烈半晌,終于還是搖搖頭,“沒事。”
他獨自站在外面抽了好一陣煙,冷風吹得他鼻頭眼睛都泛紅。現在看着安德烈,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被一圈濕紅包裹着,許多心思便都被模糊了。
午餐的小餐桌搭在外面,林燼埋着腦袋吃飯,白發便撲簌簌的落下來,遮擋了他的視線。他擰眉往後撸了一把,可效果不甚明顯,等到他下一次低頭,頭發便又跟着往下散。
一來二去的,林燼耐心不足,便有些惱了。他五指張開插進頭發裡往後抓,琢磨着下午把店留給安德烈看着,自己去找牙牙,把頭發再剪短。
可對面突然傳來闆凳被挪動的聲音,他擡頭,隻看見安德烈從自己身側走了過去。
下一秒,一隻溫暖的大手擒着他的腕子,讓他把頭發松開了。
“燼哥幹脆留長頭發吧,也好看的。”
安德烈一邊說着,一邊用打包袋的皮筋把林燼的頭發紮了起來。他動作很快,還知道用手指把頭發梳順了再綁,等到綁完了,低頭一看,“吃飯的時候就先這麼捆着,方便。”
林燼擰眉,覺得自己紮頭發有點奇怪。他是狼,頭發長得很快,每次都要長得及肩了,再去找牙牙剪得很短,才能多捱一段時間。
現在突然被安德烈紮了個小辮兒,他擰眉摸了一把,原本就不太習慣,一聽安德烈說可以把頭發留長,下意識就想嗆聲說讓安德烈自己留,可冷不丁想起來安德烈剛來他這裡的時候,确實是半長發。
于是他噤聲,忍耐着沒有嗆回去。
午飯時候這麼一鬧,林燼的脾氣就退得差不多了。安德烈再來跟他說話,他也跟平常一樣,面色很淡,但語氣和緩。
下午,A市難得的出了太陽。林燼搬了張椅子放在外面,脫了外套,隻穿着羊毛衫躺在上面曬太陽。
沒幾分鐘,安德烈就又搬着小桌子出來了,飲料和書都放在桌上,連帶着紙巾都細心的準備好了。
林燼瞥一眼,不得不承認安德烈很細心。他壓下心裡的煩躁,讓安德烈也搬張椅子出來,跟自己一塊兒曬太陽。
說是曬太陽,但實際上,林燼是想勸安德烈,不要誤入歧途。上午他收到了朋友的消息,安德烈居然去參加了很危險的聚會,當時他就差點沒忍住,想直接打電話讓安德烈滾回來。
他給安德烈放假,是想讓安德烈出去多認識認識朋友沒錯。可在他的預想中,安德烈可不能認識些危險人物。
那個打着救濟會名頭的聚會,本質早已經變了。林燼記得,一開始隻是幾個激進派湧了進去,可随着仇恨和不公被擴散開來,整個救濟會便成了徹底的激進派。
安德烈混進去,萬一出了事被警方注意到,之後是很難在A市立足的。
腦子裡有很多想要對安德烈說的話,可林燼不知道怎麼開口。他意識到自己沒有那麼了解安德烈,根本不知道安德烈對人類到底有什麼仇恨,能夠讓安德烈進入那種地方。
他頭疼,心煩意亂,有一瞬間,幾乎想要勸自己不要多管閑事。安德烈是他撿的,他對安德烈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就算安德烈走入歧途……
媽的,他怎麼能放任一個剛進入人類社會,什麼都不懂的小妖怪步入歧途。
林燼猛地睜開眼睛,想要好好教育安德烈。他撐着椅子扶手起身,轉眼,卻發現安德烈已經睡着了。
林燼:……
做好的心理準備打了水漂,林燼又恹恹地躺了回去。他想,暫時還是放放吧,最近安德烈沒有休息好,又一直為蘇洋的事情操心,就算他對安德烈的選擇有意見,也還是換個時間再說。
下午的日照溫暖,身體被籠罩着的時候,林燼也生出困意來。他打了個哈欠,起身進店裡拿了兩張毯子,一張蓋在安德烈身上,另一張裹住了他自己。
他想,先睡一覺吧,睡一覺醒過來,再想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他絕不會讓安德烈做出錯誤選擇。他是大前輩了,已經陷進去的妖怪他拉不出來,安德烈這種剛剛往岔道走的,他拉一把,應該還可以。
至于什麼仇恨,什麼不公,那種應該在他們這一輩停止的東西,有他們扛着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