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希望自己做的事情被林燼發現,安德烈隻能趁着放假的時間偷偷推進。
他先是打了那個紙條上的電話号碼,表明身份之後,對方便邀請他去參加一個聚會。
他沒多猶豫,答應下來,便得到了一個地址,是郊區一間倉庫。
結果他去了才發現,那居然是個意圖反抗人類的小組織的聚會點。許多妖怪進門便會露出尾巴耳朵來,還有一些則幹脆回到了獸型,在倉庫内穿梭。
倉庫裡空曠破落,老式木桌上擺滿了妖怪們自發帶來的食物,但大多是米面饅頭一類簡單又能充饑的東西。吃剩的快餐和蛋糕放在桌子上,已經是不多見的美味。
安德烈站在角落裡,身邊就是他的邀請人雁南。他來得早,注意到除了他之外,還有幾個妖怪和他一樣,是被别的妖怪領着進門,還在門口經過問話的。
于是他便明白,這裡也是熟人引薦制。
可是為什麼林燼他們……
“以前有人邀請過林燼和胡斐。”雁南看向安德烈,死氣沉沉的臉上居然有些憤怒,“但是他不願意加入我們。他被人類拉攏了,又有自己的營生,完全忘了我們。”
安德烈:“……所以你們恨他嗎?”
“恨?說不上。”雁南掉頭在長桌上拿了些食物,順手遞給安德烈,“誰不想過安生日子呢,他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雁南說的這話,安德烈并不信。劣根性麼,他相信不僅是人類有,妖怪也會有。而參加聚會的這些妖怪,他晃眼一看,僅是從這裡沒有一個熟面孔,便能知道這些妖怪應該是進入人類社會之後過得最差的那一批。
這些妖怪滿臉疲憊,穿得也大多破舊,隻能用最基礎的幹淨來維持體面。偶爾有誰聊到了人類,那就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引發許多的憤懑不滿。
安德烈一想,便明白過來自己為什麼會被雁南邀請。
因為那天在蘇洋店門口,他毫不猶豫就揍了人類,雁南應該是把他當成了激進派,全然不知道他隻是為了讓林燼輕松一點而已。
正想着,倉庫的門再一次被打開了。但安德烈注意到這次明顯不同尋常,因為有幾個面黃肌瘦難掩病氣的妖怪第一時間便湊了過去。
他仗着自己是新來的,就算被注意到也可以辯解說自己不明白情況,于是光明正大盯着門口瞧,卻不想進來一個憨厚老實的妖怪,第一時間打開口袋,給湧上來的幾個妖怪分了些現金。
那是厚度很可觀的一沓現金,但大大小小的面值都有,安德烈看着,心裡便湧出莫名的怪異。
“那是聚會的發起者,丁奇。”雁南注意到安德烈的視線,主動解釋,“有的同伴已經無力工作了,所以丁奇會拿些錢出來分給他們。”
聽了雁南的解釋,可安德烈還是覺得奇怪。
丁奇身形瘦弱,面容也很普通,甚至他自己穿的還是一雙爛鞋子,前端破了,半個腳趾都露在外面。
這樣的妖怪,哪兒來的錢分給大家?
安德烈抿唇,試圖說服自己去理解丁奇的做法。但這實在是太難了,他當然是懷揣着善意去想丁奇,可很顯然,在這個城市裡,丁奇想要賺到錢,至少也需要一身整潔體面的行頭。
隻是這種懷疑,安德烈自然不能說給雁南聽。他隻是低聲感歎丁奇真是個好人,得到了雁南的強烈認同。
安德烈轉身走向桌子,試圖找一隻杯子用來喝水,他剛剛吃了半個冷硬的饅頭,噎得難受至極。可目之所及,那些杯子大多都裝了水,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發現不少妖怪都是混用水杯,于是最後還是又走向了雁南。
他倆站在角落裡,還算是個僻靜地方。進來的妖怪對同伴都很友好,偶爾還會招手跟他們打招呼。安德烈靜靜聽着雁南和另一個妖怪說起最近工作上的不快,聽了一會兒,突然感覺有一道存在感強烈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不動聲色,朝着雁南又走近兩步,看似想要加入雁南的話題,實則調整角度,順勢在倉庫裡環視一周。
是丁奇。
可是丁奇為什麼要對他一個初來乍到的上心呢。
安德烈百思不得其解,但也知道想要弄清楚這種事情,肯定急不得。他安安穩穩待到了十一點,便告訴雁南,自己要回去上班了。
他在林燼的書店裡上班的事情,雁南肯定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聽見他說的話,雁南也沒有太驚訝,隻是拍拍他的肩膀,送他出了倉庫。
“你下次放假的時候也可以過來,我們這裡二四六開放,你可以過來和大家聊聊。”
安德烈知道,自己多來幾次,便會被雁南或者别的妖怪灌輸一些仇恨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