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孟青雲來找了林燼,之後一連幾天,安德烈都失眠了。
他晚上睡不着,就算林燼主動把床讓一半出來給他,效果也不甚明顯,第二天上班,他照舊沒有精神。
林燼很擔心安德烈的狀态,可面對林燼的疑問,安德烈難得的什麼都沒說。他隻是搖頭,解釋的話是一句都編不出來,然後到了晚上,便又琢磨着,他到底應該怎麼辦。
安德烈很确信,警察已經在懷疑林燼是兇手了。
晚上坐在沙發上,安德烈靜靜地看着桌上的煙灰缸。林燼的煙盒就在桌面上攤着,他猶豫許久,抖出來一支煙銜進嘴裡,學着林燼的模樣點燃了。
剛深吸了一口,就在夜色裡被嗆得直咳嗽。
沒在林燼眼皮子底下,安德烈裝不出笑模樣。他垂着眼睑認真思考,該怎麼把林燼從警察的懷疑範圍中拖出來。而要解決這個問題,首先他就得弄明白,警察又是憑什麼把林燼劃進嫌疑人的範圍的。
外面漆黑一片,已然是夜深了。可安德烈不管時間,掏出手機給澤維爾打電話,讓澤維爾想辦法幫忙弄清楚,警察到底是查到了哪一步。
美夢被打斷的澤維爾罵罵咧咧,抓着手機翻了個身,極不耐煩,“A市的事情,我怎麼查?你真當老子是萬能的。”
香煙夾在指間徐徐燃燒,煙草被燎過的時候會有不甚明顯的飒飒聲響。安德烈靜靜聽着,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話,“你總有辦法的,澤維爾。你幫幫我,隻有你能幫我了。”
他的聲音沉得很低,已經是全然不像在林燼面前的樣子了。
澤維爾一聽這語調,便煩悶地低咒一聲,最終還是答應了安德烈的無理請求。
第二天照常要去開店,安德烈坐在副駕駛上,發現林燼的面色也不怎麼好看,“出什麼事了?”
“昨晚上接到蘇洋的電話。”還沒進店裡,林燼還有機會抽支煙,他嘴唇幹澀,說話的時候,喉嚨刺刺的疼,“他的情況不好了。”
知道了這個消息,周内休假的時候,安德烈就背着林燼去蘇洋家了。
他空手去的,别說上次那種花裡胡哨的果籃,連香蕉蘋果都沒買點意思意思。站在門口敲了許久的門,等到木門再一次打開,他定定地看着面色慘白透着死氣的蘇洋,低聲道:“去醫院吧。”
蘇洋推推眼鏡,不明白安德烈是在搞什麼。他站不了太久,于是轉身進屋坐下。
想起來上次安德烈對自己說的話,他笑問:“活到春天,除了死得好看點,還有什麼好處嗎?”
安德烈跟着走進去,這一次,倒是很仔細地打量了一遍蘇洋住的地方。隻是老舊簡陋的屋子實在小,他一轉眼便能看個遍,于是他很快收回視線,再度看向蘇洋,“好像是沒有的。”
“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其實你的死活去留,于我而言都沒什麼影響。”安德烈抿唇,本來面目暴露得很徹底,“我就是想讓你多活活,你再多陪他一段時間。”
安德烈了解林燼,林燼嘴上說着任由蘇洋自己選擇去不去醫院,實則自從知道蘇洋情況惡化了,林燼就一天比一天傷神。
好幾次在書店裡,有熟客過來打招呼,林燼都走神沒能應聲。
和林燼不同,安德烈沒有那麼豐富的感情。就如他所說的,他隻是希望蘇洋不要挑着眼下這個時候出問題,畢竟他也不清楚孟青雲那邊到底會推進到什麼程度。
死者的身份,兇手的動機,以及林燼被牽連進去的原因,他還什麼都沒搞明白。他就是很自私,不想蘇洋的死亡時間和這起案子的調查時間重疊,讓林燼兩頭焦。
而看安德烈毫不掩飾,蘇洋反倒比上次輕松了不少。他發現安德烈是真的很喜歡林燼,不是淺薄的浮于表象,或者短暫的依戀那麼簡單,這家夥完全是把全部身心都挂在林燼身上了,不然不能做出這麼畜生的事情來。
都是文明社會了,誰會莫名其妙找到别人家裡來,讓人多活活,就為了讓自己喜歡的人安心。
隻有心理變态才做得出這種事情。
蘇洋歎氣,試圖勸解安德烈,“你不要把林燼想得太脆弱了,他是經曆了很多的人,所以……”
“就是因為他經曆了很多。”安德烈直接打斷了蘇洋的話,因為毫無疑問,他比蘇洋更了解林燼的過往。
他知道林燼目睹了多少親人朋友的死亡,又經曆了多少殘忍兇惡的事情,“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放過他吧。”
“你不要讓他做最後送你走的人。”
安德烈離開蘇洋家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了。可他沒有急着往店裡走,反倒是繞到了僻靜地方,和澤維爾打了将近一個小時的電話。
一個小時時間,澤維爾盡可能把A市警方手裡的資料都扒拉出來了。安德烈越聽心越沉,因為就如他預料的,警方盯上林燼,真是因為萬衆生物。
林燼是萬衆生物的實驗對象,而且是現如今明面上僅存的幸存者,所以警方才會把林燼劃進嫌疑人的範疇。
搞明白了,安德烈一刻都沒有猶豫。
“告訴他們,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