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再過兩個小時就又要吃午飯了,安德烈沒有買太多東西。他從一堆讓人眼花缭亂的餐點中挑了兩塊方方正正的米糕,又讓店員打包一屜蒸餃,兩杯豆漿,拎着就踏上了回程的路。
上午十點,但天還是陰沉沉的。安德烈擡眼确認了一下天邊墜着的烏雲,估摸着今天大概是要下雨,于是回去的路上都走得更快了些。
都是因為澤維爾廢話太多了,讓他現在都沒回去。萬一餓着林燼,他肯定要找澤維爾麻煩。
在林燼看不見的地方,安德烈很是橫行霸道。他自行定好了罪魁禍首之後,腳步都變得更為輕快。
可剛剛走到店附近的拐彎處,安德烈又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一群人圍在蘇洋的店門口,遠遠看過去,根本分不清是妖怪多還是人多。
安德烈壓下心頭的怪異,原想裝作沒看見,直接回店裡去。可他走近了,就聽見林燼的聲音從包圍圈的中間傳出來。
“我還在好好說話的時候,你們就得聽着才行啊。”
和安德烈印象中不同了,那聲音裡透着徹骨的寒意,昭示着林燼的心情已經跌入谷底。安德烈一驚,但還記着先把買來的食物放進書店櫃台裡。
他掉頭出來,想要直接擠進去,又碰到急匆匆過來的胡斐,于是一把把人拉住。“出什麼事了?”
“哦,安德烈。”胡斐硬生生停住腳步,對上安德烈的視線的時候,無奈地呼出一口氣,“蘇洋的房東不知道是被誰鼓動了,想要趕他走。”
雖然過來才一周的時間,但安德烈能感覺到林燼對這幾個妖怪有種護犢子的感覺。他料想林燼肯定不會允許胡斐說的事情發生,而現在的沖突便是源于此,于是仗着身量高大,飛快擠了進去。
擠進包圍圈裡面,安德烈一步不停,和後一步進來的胡斐站在了林燼身邊。他匆匆看了一眼,蘇洋不知道是被誰打了,眼鏡碎了,額角流血,本就瘦弱的身體倚着門框艱難地喘息着,背後的店鋪裡面,貨架已經傾倒了一隻。
他垂眼,看見了被林燼踩着手腕跪伏在地無法起身的混混模樣的人類男子,扭頭問林燼,“他打的蘇洋哥?”
“别摻和。”林燼面色冷凝,擡手把安德烈往後撥了撥。
說話的時候,腳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伏在地上的混混面色扭曲,慘叫聲再度拔高,圍在一周形成包圍圈的人類下意識倒退了半步,隻剩下和林燼面對面的墨鏡男,大概因為是帶頭的人,所以還強撐着沒有退縮。
而墨鏡男背後,滿臉歉疚的中年男人,就是蘇洋的房東了。
林燼清楚,事情發展到這地步,已經不是房東能夠說了算。他擡眼,直直迎上墨鏡男的視線,“我不在乎你們的理由是什麼,說他是治安隐患也好,囤積貨物影響房子狀況也好,這些都無所謂,我隻需要你們拿出相關的法條來。在沒有切實依據的情況下,單方面想要毀約,那就拿出法條支撐你們的行為。”
“你們修訂的法條,你們理應比我更了解才對。”
安德烈一驚,突然從林燼的話裡得到了一個很可怕的信息。
他意識到林燼一直覺得妖怪和人類依舊處于對立面。
因為林燼開的書店,一直以來都是人類客人比妖怪客人更多,而林燼每天表現得也一如往常,沒有任何抗拒,所以安德烈從來沒想過,林燼并沒有打從心底裡認為人類和妖怪已經到了能夠平等而平和地相處的時候。
他心裡有些異樣,可說不上來到底是為什麼。最後隻能給林燼找理由,如果是林燼的話,這樣認為,其實也無可厚非。
林燼是無可辯駁的受害者,他無法放下芥蒂,也應該被理解才對。
安德烈強行壓下心頭浮現出的怪異,覺得還是得先解決現在的麻煩才行。
于是他一提褲腳在林燼身邊蹲下了,對上依舊痛呼不止的混混的視線。
“喂,你為什麼不聽我燼哥的話?”
身側傳來的聲音溫和有禮,在眼下這個劍拔弩張的情況,讓林燼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他低頭看過去,原是想要讓安德烈不要湊熱鬧的,卻不想安德烈竟然一把抓着混混的頭發,“砰”地将混混的腦袋砸向了水泥地面。
混混被磕破了腦袋,人群騷動得更加厲害,就連胡斐和蘇洋都因為安德烈突然發難而目瞪口呆了。
帶頭的墨鏡男大概也沒想到突然出現的生面孔才是真正下手狠辣的黑心肺,連連後退兩步,又嘴硬低吼:“你!你們這些外來的家夥!不要欺人太甚了!”
林燼本來已經想把發瘋的狗子踹開了,一聽這話,又擡眼看過去,“我勸你不要賊喊捉賊。”
擔心安德烈還會做出什麼危險舉動,到時候事情真鬧到警局去,帶來更大的麻煩,林燼隻能趕忙一腳把混混踢開了。
滾開的混混被同伴攙了起來。林燼環視一周,提醒,“而且我以為你們應該清楚,想要達成目的,找誰的麻煩才更高效更合适。”
包圍圈不得不散開了,墨鏡男罵罵咧咧了兩句,但又實在不敢跟林燼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