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燼皮膚冷白,稍有一點異樣就變得煞是明顯。安德烈意識到不對,可一看林燼水潤嫣紅的唇銜着酒杯的模樣,就隻能暗暗吞唾沫,壓下了勸阻林燼的沖動。
最後吃完飯,餘下三個跟華清走了。安德烈攙着林燼,兩個一道坐進了皮卡的後座。
代駕拿了車鑰匙,熟練地發動車子朝着住處開去。安德烈一開始還能注意着方向,不一會兒,枕在他腿上的林燼嘤咛一聲,他便再沒有餘裕了。
他低頭,一手護着林燼的腦袋,免得代駕刹車的時候讓林燼從自己懷裡跌出去。聽見林燼從唇瓣間擠出不适的聲音,他小聲叫:“燼哥……”
是根本沒想把林燼叫醒。
代駕把車停進地下停車場,拿錢走人。可安德烈抱着林燼,還是沒有要從皮卡下去的意思。
他放輕了呼吸,抱着林燼調整了一個讓林燼躺得更舒服的姿勢。這個過程中,他清晰感受到了林燼滾燙的吐息落在自己肩頸處。
那吐息裡摻着酒氣,和兩人身上的烤肉的氣味混在一起,讓車内的氣味變得紛雜怪異。
但安德烈并沒有感到不适。
他意識到那應該是名叫“生活”的,千奇百怪的氣味中的一種。
讓他很安心。
安德烈不願意下車,他想和林燼在這個逼仄狹窄的空間待上整夜,或者更久。可林燼到底是身高腿長的男人了,蜷縮着身體躺着的姿勢實在不好受。
不知道過去多久,林燼悠悠轉醒。他抓着安德烈的手,借力支起身體往外看了一眼,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家樓下的停車場。
“怎麼不叫我。”林燼按了按額角,還有些疲累。他打開車窗,讓外面寒涼的空氣能夠進到車裡,“我睡沉了。”
安德烈搖搖頭,解釋代駕也隻是剛走而已。
現在林燼醒過來,安德烈想要和林燼待一整晚的夢自然破碎了。他率先下車,繞到林燼那邊去拉林燼的手,“走吧,我們回去了。”
指縫一個一個被扣嚴實了,林燼心裡覺得有些不對勁,可被酒精影響着變得遲鈍的大腦又無法快速反應。他隻是感受着掌心緊貼的熱燙,被安德烈拉着回了家。
林燼回家就想去洗澡,身上烤肉的氣息和酒氣讓他面色不快。他進門先脫了外套,大手握着自己皮膚滾燙的脖頸摩擦一瞬,更覺得不舒服,“早點休息,周六也是要開店的。”
安德烈靜靜地看着林燼關上房門,獨自留在客廳裡的那二十分鐘裡,他的腦子以空前高的速度運轉了起來。
天知道,今晚上他真的很想和林燼待在一起。他有很多想告訴林燼卻又說不出口的話,想更深入地了解林燼這麼些年到底過得怎麼樣。
那種渴望像是燒紅的鐐铐勾着他心尖最柔嫩的那塊肉,驅使着他一步一步朝着林燼的房門走過去。
擡手,一下又一下。
安德烈惴惴不安地叫:“燼哥……”
敲到第七下的時候,面前的房門從裡面打開了。
安德烈想要搬出一早準備好的說辭,就說自己不小心将水灑在了沙發上,希望林燼可以允許自己進卧室住一晚。
他甚至不用睡到床上,在林燼旁邊打地鋪就可以了。
可他擡眼的瞬間,所有的話都像是尖刺硬生生地卡在了他的嗓子眼。
“怎麼了,有事情就說啊。”
喝了一點酒,林燼的脾氣明顯要變得更好了些。他淡聲說話,表情溫和,不像安德烈剛住進來那天,有種随時會抓着安德烈的腦瓜子往牆上砸的不耐煩。
但安德烈并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
他睜大眼睛,清楚感覺到自己的眼眶在短時間内傳來近乎要撕裂的疼,那雙瞳孔劇烈抖動着,像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是真實存在的。
面前的男人明顯是剛從浴缸裡出來,大概是聽見動靜有些着急,于是隻腰間圍了張浴巾。純白的浴巾掐着勁瘦的腰,男人胸膛腰腹的肌理都完全暴露出來。
毫無疑問,那本應該是一具漂亮而充滿力量感的身體。
可安德烈眼裡隻有那道從鎖骨窩延伸至胸腹交界處的傷。
明顯的刀傷,筆直一道将男人的胸膛豎向劃作兩半,其上雜亂的縫合線左右跳動,哪怕時間推移,愈合的傷口的位置隻餘下深粉的增生,可縫合的痕迹依舊清晰無比。
那一瞬間,安德烈真的覺得自己是痛到了極緻。
他掐得自己的手心流血,但還想硬撐着沖林燼露出個笑來。可剛開口說了幾個字,積壓的情緒突然潰不成軍,讓他在林燼面前丢臉得哭出了聲。
他想不明白,他愛的人為什麼會是這副快要破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