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結束的第一個周五,不少公司都以部門為單位出來聚餐了。一時之間,烤肉店裡人聲鼎沸,很是熱鬧。
可獨獨角落那一桌,氣氛有些怪異。
四方的桌子,六個妖怪坐一起。胡斐和牙牙很友好地坐在一根長闆凳上,安德烈強忍着不适占據了華清身邊的位置。餘下兩根長闆凳,分給了林燼和不喜擁擠的蘇洋。
華清想要跟林燼閑聊兩句,可意圖被安德烈識破了。
于是坐在對面的胡斐眼看着安德烈把手裡的菜單越舉越高,終于是沒忍住,借着舉起來的水杯的掩護,“噗嗤”笑出了聲。
牙牙剛剛把茶水遞給林燼,一聽胡斐的戲谑的笑聲,扭頭問:“怎麼了?你笑什麼。”
胡斐想示意牙牙看一眼安德烈,沒想到林燼也擡眼瞧過來,順着牙牙的話,跟着問:“你笑什麼。”
和牙牙不同,胡斐能聽出來林燼話裡其實沒有一點困惑的意思。他拿不準林燼是怎麼想的,自然地搖頭,“想起了白天來店裡買花的客人。”
一說起店裡的生意,幾個店主就有話聊了。他們都是妖怪,進入人類社會後,以自己的興趣愛好或者手藝為基礎開的店鋪。可店開起來了,每個店鋪的發展情況卻大不相同。
林燼隻能靠着書店糊口,牙牙和胡斐則更好一點,理發店和花店的生意都算不錯。而餘下的蘇洋和華清,可以說是兩個極端。
蘇洋的雜貨鋪什麼都賣,但幾乎什麼都賣不出去。反觀華清的貓咖,每天店裡爆滿,絡繹不絕的客人快要把門檻都踩垮。
蘇洋很小聲地抱怨了一句“沒品位的人還是太多了”,被華清擡起眼皮子剜一眼,“你就守着你那堆破爛過活吧。”
兩個妖怪當即就要劍拔弩張,胡斐在一邊看戲,年紀小的牙牙慌忙擺手勸阻,就怕他倆真打起來,鬧得無法收場。
隻有安德烈坐在位置上,恍若未覺,将自己劃過一遍的點單遞到林燼手邊去,“先點這些吧,燼哥你看怎麼樣?”
林燼不看,直接招手叫服務員過來,把單子遞過去。“麻煩了。”
林燼和安德烈晚來一步,自然是坐在上菜的口子上。安德烈側身讓服務員打燃火,又看着服務員調好了抽煙管的位置。他審視了一遍桌上那些器具,又回頭,狀似不經意地掃過其他桌的客人。
确保已經知道了那些東西該怎麼用,安德烈自告奮勇,“我來烤,燼哥你……”
“哦喲,那就麻煩了。”
輕挑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安德烈眼皮子一跳,差點要壓不住火氣。他回頭,掀起唇角沖華清露出個假笑來。
華清毫不懷疑,如果林燼不在這裡,坐在旁邊的瘋狗已經要沖他發難了。
可現實是林燼在這裡,于是華清有恃無恐。他一手撐着下颌,越過安德烈看了看小推車上的菜品,“先烤菠蘿和牛肋條吧,我喜歡。”
罵人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又被安德烈咬着後槽牙咽了回去。他沒有忘記,自己現在在林燼眼裡應該是天真無邪剛出社會的小妖怪,萬一真對着華清輸出一頓三字國罵,真的很難解釋。
他還沒有不清醒到為了跟隻臭貓置氣,就在林燼那裡落下壞印象。
安德烈已經許久不受這種氣了,要不是林燼在旁邊,他才不能乖得像坐在如來佛手裡的孫猴子。可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随便搞點什麼吃的來堵住華清的嘴,一轉眼,林燼已經把夾子拿進了手裡。
“他剛出來,華清你别逗他了。”
意識到林燼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安德烈喜不自禁,差點就要當着所有妖怪的面訴苦說華清才不是逗他,是真想讓他做事情。可他轉念一想,抱怨的話忍了回去,低眉順眼道:“沒事,我年紀小,做事情也是應該的。”
那做作的模樣惡心得華清猛灌一口茶。
隻有林燼,擰眉道:“這種事情哪兒有什麼應不應該。”
他把烤熟的第一片肉放進安德烈的碟子裡,想了想,又久違地撐出一副前輩的架勢,“希望你未來生活順利。”
安德烈愣怔着,不知道作何反應。他垂眼看着面前的碗碟,很努力才控制住了沒有去問林燼——那你呢,這幾年裡你的生活,是否順利呢?
這種話,安德烈還問不出口。他沒再笑了,拿筷子夾起肉片送進嘴裡。
過了很久,才小聲回應。
“謝謝燼哥。”
六個妖怪在一桌吃飯,林燼烤不過來,牙牙便主動站出來,接了林燼手裡一半的活兒。
沒一會兒,胡斐敲敲桌子,環視一周,“喝不喝酒?燼哥,一起喝點嗎?”
林燼擺擺手,拒絕道:“我開了車。”
“沒事兒啊,叫代駕。阿清也開了車,可以捎兩個回去。”
林燼推脫不過,于是坐在旁邊的安德烈眼睜睜看着胡斐和蘇洋各自一杯啤酒把他燼哥撂倒了。
他原以為林燼應該有點酒量,畢竟胡斐和蘇洋和林燼熟,按理來說應該不至于故意灌林燼,卻不想現實和他的預想出入頗大。
隻半杯啤酒下肚,林燼的面頰和脖頸就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