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雲目送着林燼走向安德烈,待到兩個妖怪進了辦事處,他抽完最後一口煙,才擡腳朝着隊員走過去。
他先上車,後一步進來的隊員關上門,自覺開始彙報剛剛的工作進度,“已經跟他們說好了,有陌生妖怪來落戶,就先……”
孟青雲擺擺手,示意這個先放放。他頭疼,自打見過跟在林燼身邊那個新來的,就一直有不好的預感。
可預感這種東西,肯定不能作為任何斷案依據。他隻能轉移話題,擡眼瞧向副駕駛的人,“許海洋那邊怎麼說?”
許海洋,就是第一個發現周翔屍體的流浪漢。因為案發現場被破壞了,隊員隻能走程序,帶着許海洋回局裡審了一遍。
這一審,不對勁的地方就暴露出來了。
許海洋也是本地人,家境貧苦,十七歲出來打工,五年攢了第一筆錢。
他用那筆錢開了個專門做垃圾回收處理的公司,賺了不少,本人也是根正苗紅,自打公司有了營收,每年固定給三個愛心組織捐款,後來順利結婚生子,可以說是家庭事業雙豐收的典範。
可九年前的冬天,毫無預兆地,他突然宣布将公司關停。而後更是不顧所有人的勸阻,為家人同事留下最後一筆資金,餘下的那些被他悉數捐了出去。
說到這裡,副駕的盧榮川免不得有些唏噓,“那時候他因為做好事上了本地新聞,我們老師還給布置了一次以他為主題的作文。”
盧榮川歎氣,“誰知道他離開家,竟然一直在外面流浪。”
人性就是如此捉摸不透的東西,一時之間,車内氣氛都變得更為凝滞了。孟青雲雙手抱胸,轉頭像是看向了車窗外,可實則視線根本找不到焦點。
“他和周翔以前有沒有交集?”
盧榮川搖頭,“據我們查到的資料看來,兩個人根本沒有産生交集的機會。”
一個是本地中産家庭出來的高知研究員,另一個是貧苦出身白手起家的實業家,兩個人的人生軌迹各不相同,打眼一看,是連社會關系都很難産生交集的兩個人。
可經驗老道的警察,一聽兩人的經曆,就能察覺到不對勁。
一行人回到警局,隊員再次聚集到了一起。
顯示屏上,周翔和許海洋人生中的重大經曆被一項一項列了出來,于是九年前那個關鍵的時間點,終于格外清晰地出現在了衆人視野裡。
張開迪是隊裡的老前輩,看見九年前這個時間節點被圈出來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掂量。他摸了摸外套口袋,沒能找到香煙,回頭從隊友桌上翻出來一根已經有些發潮的,銜在嘴裡,火機打燃了好一陣才點上。
“九年前的冬天,那就隻有那件事了。”
年輕一些的後輩都轉過來在等他說話,他還慢條斯理抽了口煙,而後隔着灰白的煙,擡眼看向了孟青雲。
“萬衆生物的研究所,那年冬天,出過一次很大的事故。”
那一瞬間,孟青雲已經看懂了張開迪的眼神。他尤記得,幾年前張開迪提點過他,不要把危險角色留在轄區。
因為那些家夥從骨子裡就是不安分的,他們的血液裡流淌着人類無法解析的暴躁因子,就算再怎麼忍耐克制,也早晚會出事。
*
安德烈終于拿到了身份證,林燼決定晚上帶安德烈出去吃飯,也算是小小地慶祝一下。
他開車回了店裡,看見蘇洋搬着小闆凳坐在兩個店中間,手裡還在鼓搗一個藤編的壺。遠遠地看見他把車停在店門口,蘇洋已經抱着壺打算回自己店裡,被他按着肩膀,還回頭面色很不好地問:“幹嘛。”
林燼沒在意蘇洋的脾氣,“叫上牙牙和胡斐,晚上一起吃飯。”
安德烈剛下車,一聽林燼竟然還要邀請别的妖怪,有些不樂意了。他垮着臉站在林燼斜後方,試圖用眼神阻止蘇洋答應林燼的邀請。可蘇洋毫無知覺,擡起臉跟林燼提條件,“不吃川菜了,我根本受不了!”
林燼抓了抓頭發,想起來上次聚餐吃川菜,搞得蘇洋三天沒來開店。他自覺理虧,連聲答應,末了又胳膊一伸勾着安德烈的脖子把人拽到旁邊來,“讓我弟挑,給他慶祝呢。”
林燼身上的香煙氣合着外套上殘留的洗衣粉的香氣,因為過近的距離都竄到了安德烈鼻尖。他臉紅,感覺自己有點頭暈腦脹的,迷迷糊糊想着自己怎麼就成了林燼的弟弟……
雖然他一直叫“燼哥”,可他沒想真的做林燼的弟弟啊,他想做林燼的男朋友。
但無論如何,安德烈也知道現在不是合适的能夠開口的機會。他跟着林燼回店裡,閱讀區的客人已經寥寥無幾,于是他湊到林燼旁邊,小聲打探:“燼哥喜歡吃什麼?”
“嗯?”林燼轉頭對上安德烈的視線,也沒有往心裡去。他從抽屜裡拿出來自己頭天讀到一半的詩集,取出書簽放到手邊,“給你慶祝,你挑你喜歡吃的就行。”
安德烈不知道該怎麼告訴林燼,他沒有什麼特别喜歡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