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大廳安靜了下來。
事實上,在金斯曼女士像顆磕磕碰碰的小炮彈撞入大門穿過整間廳堂時,學生們的注意力就被她吸引了,許多人豎着耳朵伸長脖子聽走廊裡的交談,試圖推測出幾個獲得特殊關照的同學惹了怎樣的事,公共大廳已經悄然摒去了嘈雜。而此刻金斯曼女士的拍門聲就在衆人安靜的注視中于每一隻耳朵裡回蕩。
“我進來之前已經和你們的父母說過了,”感謝願景學院的大多數家長們都靠譜地等候在校門外,金斯曼得以在入校前以最快速簡短的語句向他們闡明态度,“他們同樣不支持針對學生的無端調查。”
“現在可不是談支不支持的時候,”警長聽聞動靜,從統籌指揮的教室中走出來,“拒絕向警方提供破案信息的視為蜘蛛俠的同夥處理。你想讓這些學生都成為犯罪分子?”
“料想NYPD不敢在一所學校裡拔槍,”金斯曼氣勢絲毫不弱,她譏諷,“還好意思提你們那可笑的刑事檢控威脅——忙活了一晚沒抓到蜘蛛俠,反而把一整個學校的高中生铐進看守所宣告勝利,你猜紐約市民會不會買你們的賬?如果不放學生走,待會兒憤怒的家長們就會沖進學校。你們見過護雛的母雞麼?他們見誰都啄,才不認你身上有沒有披着制服。”
這老女人太會抓痛點了。警長試圖采用更柔和的勸說:“蜘蛛俠很有可能就在這些學生之中。實際上,我們已經根據情報縮小了範圍,這是我們抓到她的最佳時機。你現在的舉措會讓紐約警察幾個月來的工作前功盡棄。”
“幾個月都沒找到今晚就能找到了?靠逼迫這些孩子們相互猜忌和放棄他們的隐私?你們還真是有能耐啊。”金斯曼女士皮笑肉不笑。
警長眯起了眼:“我懷疑你對蜘蛛俠的真實身份知情并在為她打掩護。”
金斯曼女士寸步不讓:“我隻是在保護我的學生,就像我所有的同事們一樣,我想你們應該已從他們的拒絕中看出願景學院的态度。”
有其他的教職人員穿越廳堂站在了她的身邊。他們之前沒有簽署任何一份同意書,也未曾在問詢中吐露半個學生的信息。教授文學批判寫作的老師善于雄辯,帶實驗課的老師精通動手操作,負責美國史的老師了解國家應當如何運行,但他們之前畏懼警方的強勢又摸不準學校領導層的态度而隻能代表自己拒絕向權力獻媚。現在他們知道了這所學校沒有讓他們失望。
警長被那些壓抑着的沉默的眼睛震懾了一刹,沒想到局面會發展成這樣。
“如果這是願景學院的态度,那麼我不得不提醒你們,願景學院是一所私立學校,”他把金斯曼女士之前的話還了回來,“警方的确無法在學校拒絕的情況下繼續實施管控,但幹擾執法的私人主體會面臨政府起訴。”這幾乎宣判了一所學校的末日。
“那就起訴吧。”金斯曼握緊了手機。她在來路上已經和校長交涉過。那甚至是一場舌戰,學校的校長和出資人都不在紐約,沒人能在短短的幾小時内對學校的命運下斷言,還是她提醒校方高層們“學校是學生的學校”,她才最終獲得了敢于将願景押上牌桌為她此刻的抵抗背書的底氣。
警長:“為了一個麻煩重重的學生搭進去整座學校,這樣做值得?”
“就像你們的職責是維護市民的安全那樣,我們的職責是保護自己的學生,不論是什麼樣的學生,”金斯曼的白發和她的眼鏡片一樣閃耀,“如果學生犯了錯,我們會根據校規來判斷怎樣處罰。但就我來看,正常就讀的學生中還沒有哪個犯下過大錯。”
在學生退潮的人海中離去時,格溫感受到有道視線附着在了自己身上,她無需回頭便知道那是來自警長的目光。一個積累過數十年案件調查經驗的人對嫌疑人有着敏銳的嗅覺,即便無法從DNA上得到驗證,警方根據瓊的交友圈、蜘蛛俠的身高體型和初次露面的時間一一比對,想要将疑心投向格溫·史黛西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你接下來打算去哪?”斯圖爾特湊在她耳邊問,生怕她們的對話被其他同學聽到。
“對,你這段時間住在哪?”魯索緊跟其後。她們已經知曉了格溫當初借住在瓊家的緣由,卻不知道在那之後她又如何解決居所問題。她過得好麼?
斯圖爾特翻手機:“魯索有六個兄弟姐妹,我家有表親暫住,人太多太雜不方便讓你藏身。但我可以聯系庇護所,雖然床位緊張但說不定能找到單間……”
“不用了,”格溫不想給朋友們添麻煩,更不願擠占原本有限的堕胎婦女救助資源,“我有地方可去。”
她的話在喉腔卡頓了一刹,連帶着腳步也懸停。她忽略了在警方中止管控後,願景學生的家長們從公共大廳敞開的門中逆流湧了進來,學生和父母如同兩股河流入海交界處的浪潮交織在了一起,而急匆匆地尋找着邁爾斯的瑞奧是浪花中的一朵。瑞奧的綠眼睛如同燈塔上旋轉的探照燈,随時就會掃到她。
斯圖爾特不懂格溫為什麼退後了幾步,她想到什麼,急切地拽住格溫的小臂:“你還在跟那個醜外套的主人同居對不對?他衣品那麼差你到底看上他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