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墨菲女士的後手在這裡，他猜到她不會這樣輕易地放走兩名義警。在成為市長手握重拳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掌握了最可靠的反制措施。

“她早就可以這麼做了，”蜘蛛俠拉起一角面罩，敏銳的聽覺讓她捕捉到了從徘徊者耳麥中漏出的極細微聲響，她輕聲道，“但她仍然等着我們去找她、騙我交出腕帶，隻有在談判破裂後才下令啟動DNA比對搜查。”墨菲到底還有多少後招？

邁爾斯向母親确認：“現在？”淩晨五點不到，即便再配合執法的公民面對這樣野蠻的要求也會怨聲載道。

“六小時時限，”母親能清楚地複述出PTA發送給所有家長的短信上的每一個字，警方甚至沒留下某個家庭因為睡懶覺錯過查看信息的寬限空間，“學生必須到現場采集血樣或提供毛發。”

邁爾斯：“這是學校的通知還是警方……”

“讓艾倫·戴維斯送你去學校，我要找他好好談談，”母親打斷了兒子的質疑，她沒有上樓敲門确認自己的兒子或艾倫是否真的在工作室，似乎心中早有答案，“我會在學校正門口等，陪你去做DNA采樣。”

“你不能去。”電話是被母親先挂斷的。這不是什麼好征兆，但邁爾斯的注意力在另一件顯然更值得擔憂的事上。

“我要去，”蜘蛛俠把面罩整個掀了，呼地喘了一口氣，剛才在樓宇之間編織通天之途的運動讓她熱了一場身，兩頰有些泛紅，“‘所有拒絕或缺席采樣的學生會被刑事指控’，你聽過這麼嚴厲的措辭嗎？他們這次鐵了心要把蜘蛛俠篩出來。如果所有人都到了場而隻有我不在，那麼就算不做DNA比對他們也知道蜘蛛俠是誰了。”

“不去隻是會被懷疑，去了就毫無轉圜餘地了。”梅茜·瓊的社交面并不局限于願景學院，就算有學生拒絕提供樣本也不意味着她就絕對是蜘蛛俠真身的人選。

“不去一定會被懷疑，去了才有轉圜餘地，”格溫咀嚼着他說過的話，話語在她口中品味過一遍後變得不同，“而且我是瓊所在的樂隊成員——整個樂隊就剩下三個人，唯獨那個和蜘蛛俠身高體型最接近的鼓手不出現，不是明擺着承認了我就是蜘蛛俠？”

瑞奧不确定能不能在校門口如約見到邁爾斯。

警方已經對願景學院的公共區域進行了人員管制，隻有學生才被允許進入管控範圍。校門口停滿了家長們的車，在天際還未從黑暗中浮出水面的時刻，這些連排的車燈照亮了校園公共大樓的台階，射向遠處的光束跨越了願景的空中連廊一路延伸到了兩個街區外，直洞洞地穿透“泡沫派對”的落地玻璃窗、映出它因為經濟下行而關張前匆匆一現的繁忙。

瑞奧是衆多家長中沒有車的那個少數。莫拉萊斯警長的公務警車在他去世後理所應當地被警隊召回了。她曾經笃信生活在大城市的好處是永遠能找到成本低廉的公共交通，直到愈來愈無序的醫院夜班和輪番停運的夜間交通給她狠狠上了一課。她為此考到了駕照并通過艾倫的介紹買到了一輛二手雪佛蘭，在休班時間還能開車接送邁爾斯去參加他感興趣的那些比賽。可惜雪佛蘭這兩天出了些毛病，她原本打算請艾倫聯系熟人來維修，畢竟臨近維修行的開價是她半個月的收入，她哪裡負擔得起？可艾倫·戴維斯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麼，她始終聯系不上……想起來就天旋地轉！那人不會重操舊業賣粉去了吧，并且這次很可能還帶着邁爾斯一起賣！

瑞奧目送着那些由父母開車送來的小孩裹着高領毛衣和圍巾下車，他們一邊緊張兮兮地凍得跺腳，一面将臉送進車窗接受父母祝福的吻和安慰。車窗的縫隙中偶爾洩出來幾句家長們未得好眠的抱怨與窸窣的讨論，大多與最近牽連願景學院的數宗事件相關。

“比起氣憤蜘蛛俠害得全校的家庭早起趕到學校來配合什麼檢測，我覺得‘蜘蛛俠是願景的中學生’這個猜測本身……”有熟悉的PTA家長見到瑞奧，想邀請她上車避寒，而瑞奧擺擺手示意自己要在車外等兒子，那位家長便幹脆下了車與她站在一塊。

“令人後怕？”

那位家長搖搖頭，踮了踮腳，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想法：“你怎麼看？”

瑞奧看了一眼手機，兒子發信息告訴她已經快到了，希望兒子說話算數。她握着手機抱臂，似乎和身邊家長一樣陷入了同樣的苦境。

“我是說，作為蜘蛛俠的同學的家長，我理應感到後怕，畢竟自己的孩子很可能整天就跟危險人物朝夕相處。不論蜘蛛俠是好是壞，危險就是危險，我不希望孩子和她産生交集，”家長瞟了一眼校門前的管制區，她的女兒已經在學校工作人員的引導下消失在了門後，“可是當我意識到……這也意味着蜘蛛俠其實隻是和我的孩子一樣大的小孩。我們PTA接觸過了那麼多張願景學院的年輕面孔們，我知道自己的女兒和她的同學平時都在苦惱些什麼——派對發型、格萊美提名、潮流電子遊戲和手工藝品、課外積分和作業正确率，可蜘蛛俠會擔憂什麼？我的女兒為什麼而焦慮，而蜘蛛俠在為什麼奔波？如果這個蜘蛛俠就是我的女兒呢？”

家長又搖頭：“所以我覺得這個推測令人很……”

“難過。”

“嗯？”家長轉過頭看了瑞奧一眼，後者的目光在别處，似乎在思考，又仿佛隻是在企盼兒子的身影。那位家長若有所思地點頭：“r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