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到了?”
頻道裡隻有邁爾斯的呼吸。艾倫罵了句髒話,整個人還泡在陡然旁聽了一場謀殺的意外中,又問了一遍:“他把那個高中實習生殺了嗎?”
艾倫依舊沒從頻道中獲得任何回響,并且就連呼吸聲也聽不見了。他感受到了不對勁,這與他熟悉的那個侄子作風迥然不同。艾倫心哐當一聲沉到底,扇了一巴掌車頭,擰大油門朝傳出槍聲的方位疾馳,汽缸如同咆哮的虎豹長鳴而出,也不管秃鹫控制街區下的私人武裝會不會注意到自己了。他甚至還能騰出一隻手從重機車後蓋裡掏出一個印着“Uber Eats”logo的折疊小綠箱,如果有人上前攔車他就打算扯着嗓門大喊“誰點的外賣!”然後沖進邊界。
“邁爾斯,回話!”他壓低聲音怒吼,摩托的嗷叫伴随着他的焦急一并呼呼灌入頻道。徘徊者裝備上的定位裝置還處在常規模式而并未切換至戰鬥狀态,他隻能每隔兩分鐘從頻道中收到一次從邁爾斯噴氣包帶上自動發送的模糊定位點。
艾倫幾個大轉彎連車胎都漂移扁了,堪堪在半分鐘内趕到邁爾斯最後一次自動發送定位的位置,那裡距離秃鹫的控制核心區隻剩幾堵牆的距離,如同背靠着懸崖的薄紙,如果巡邏武裝恰好途經此地,擡起機槍就能把他射成漏勺。然而邁爾斯并不在此處。
“你個小兔崽子給我把戰鬥即時定位打開……”艾倫從來沒罵過自己的侄子,以往他和傑弗遜兄弟倆面對邁爾斯時,那個會撓着平頭怒不可遏說出禁足的嚴父總是他哥,而他則扮演那個把侄子從房間裡撬出去的不務正業壞叔叔。可邁爾斯這樣從頻道中憑空消失還是第一次,艾倫急得把當年混幫派的口癖連墳帶土刨了出來。
“……我沒事。”
耳邊頻道忽地變得霧蒙蒙的,音頻信号像下過一場暴雨般滋滋啦啦的,邁爾斯的聲音像舊唱片裡被刮花了的頻段:“我好像把通訊裝置電壞了。”
“報方位!”艾倫按下橫蹿出來的一肚子疑問。他當然想知道邁爾斯怎麼忽然在聽到秃鹫的開槍聲後通訊斷了,也想知道邁爾斯是不是被秃鹫發現了行迹而爆發了遭遇戰,又何至于把通訊裝置都電報廢了,但那都不是最迫切的問題。
邁爾斯報了兩串橫縱坐标。他聽上去異常冷靜,雪花般的雜亂電波并沒有擾亂他的沉聲。
似乎确實還好。艾倫微松一口氣,瞄了眼輸入坐标後交叉處的新定位點,皺眉:“你怎麼跑到秃鹫控制核心區去了……”他眉心抖了抖,眼睛睜大,“這是剛剛那個……”
“秃鹫開槍的地方,”徘徊者聽見了巡邏武裝人員迫近的踏步聲,從他站立的位置跳開,貓進一條排風管道繼續用他們行将就木的通訊裝置,發出幾聲不知道艾倫還能不能接收到的破碎訊息,“秃鹫已經離開了,我馬上出來。”
“你鑽進核心區圖啥?”艾倫聽到侄子的報信突突地刹住了車,雙腳撐地,目光沉甸甸地望進街區内部邁爾斯聲稱的所在方位。
邁爾斯沒有馬上回答,事實上他也沒辦法及時回答了,那隻用來監聽和跟艾倫通訊的裝置滋滋地努力憋出最後兩絲絕唱,然後徹底沒了動靜。
……釋放電流的時候沒顧得及。下次給徘徊者裝備升級的時候得把這些容易受到波及的通訊零部件加裝一些絕緣外層,否則又會像這樣沖動之下把自己搞失聯了不說,他就算天天撿廢品也會趕不上零件換新的速度。
但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徘徊者身上的所有熒光靜撲撲黯淡下去,黑洞洞的排風管道向槍擊發生的建築前延伸出半個角,正好令他看清建築物門前進出的人群。巡邏的武裝人員似乎在某處得到了命令,轉進建築物幾分鐘後便擡了一具封着醫療布袋的人形物體出來。
建築内外的武裝人員有簡短交流,隻言片語落入排風道中的人耳中:“有點怪……和我們之前收拾的那些槍擊後的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失血休克以後,這個人好像被做過心肺複蘇……好像,還被電擊起搏過?”
建築外的武裝人員沒見到現場,一聽就笑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們還看得出來一具屍體死前有沒有被起搏過?”
“……胸口電得黢黑。”說出推測的那個武裝人員一臉秘色。
“反正死都死了,”回答的武裝人員懶得抓着細節不放,隻掀開布袋看了一眼屍體的臉,“好年輕,高中讀完了沒有啊這個人?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怎麼會得罪秃鹫?”
“野心太大吧,飛到一半碰上秃鹫被啄斷了翅膀摔死了。”
“等等,”負責擡人的那個武裝人員重新合上布袋,手忽然遲疑了,“如果這人真的被起搏過,會不會是有電擊能力者來過現場……”
“你想說徘徊者?”他的同僚鼻子噴了兩聲氣,搖頭搖得臉頰肉都在甩,“絕對不可能。徘徊者又不是見誰都救……網上不還有人罵他覺得‘有些人不值得他出手’這想法跟潛在殺人犯沒區别呢。他連自殺的都不救,更何況這個死透了的小子是給圖姆斯做事的,他不專程跑來滅口就不錯了,哪會聖父心泛濫插一手?”
“但是蜘蛛俠會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