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FBI對鎖開了兩槍,門也即将被撞破,而邁爾斯完全不理會:“哪怕是複仇?”
“……哪怕是複仇。”她有片刻遲疑。
“你他媽的真是聖母。你隻是還沒有遇到那個真正需要抛棄一切道德底線也要完成的事罷了,”邁爾斯冷笑,“你能說美德是因為你還有資格談論美德,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條件保持道義與善良。當這個宇宙是非對錯開始扭曲的時候,當正義的人因為堅持正義而死的時候,談論美德就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你以為所有人都得寵着你那白人女孩的fantasy,以為拯救眼前的所有人就是最大的善?我失去父親的時候誰救過他!”
“我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可我還不是在……”
“因為你也有責任!”邁爾斯脫口而出,“你那所謂‘最好的朋友’不是死于哪個兇手确鑿的陰謀,他死于自己的野心和不甘,死于對欺壓他的人的憤怒,死于想‘變得像你一樣特别’的渴望,但被他渴慕的你卻并沒有察覺他為了改變現狀而铤而走險的決心。”
“但是人永遠隻會責怪别人。我能手刃仇人,而你就隻能另尋他法解脫……你大可以繼續做你的友好鄰居蜘蛛俠,愛救多少救多少去療愈你那可憐的喪友創傷,别來指責我。”
太傷人了。邁爾斯話出口當刻就口齒一停。
“我不認識你了。”格溫難以置信地注視着他,像他換上了一副全新面目。那雙碧藍色的眼眸似乎失去了所有溫度。
“我一直就是如此。這不就是你想盡辦法也要把拳套哄騙到手,就為了看到的我的真實模樣嗎?”
“這是莫拉萊斯警長希望你成為的模樣嗎?”
FBI的探員破門而入時,天台上的水上還有被攪起而尚未破滅的泡沫。水上漂着那個疏水的檔案袋,裡面的東西分頁未少,但他們之前在樓下鎖定的人影已經不在了。
“……檔案打開過了,長官。”打前鋒的探員倒出了檔案袋裡的水,裡面的文件狀況很不樂觀,紙張泡得發脹,字迹蒙蒙暈開。
“你該慶幸這兩個小孩沒有把檔案交給紐約時報或者複印一萬份站在時代廣場廣告牌上往下發。”為首的探員刺了一嘴下屬的失職。她撐開傘走入天台,碩大而沉墜的水珠打得傘骨都砰砰共振,傘下掀開的視野中一片狼藉。四處挂着斷裂的蛛絲,而天台的雨棚下原本堆放着亟待轉運的聖誕樹苗,現在也都枝折葉落,劈斷的光杆在淺水中浮遊。
看起來像兩個義警互相向對方狂扔了幾棵聖誕樹。
“從明天起,我們就再看不到兩個義警合作的新聞了。”她從這些痕迹中大緻推測出發生了什麼。
“需要追捕蜘蛛俠嗎?”這個檔案袋是徘徊者的軟肋,他原本就知道其中内容,那麼打開了檔案袋的人隻能是另一位。
領頭探員斜了那位連檔案室都看不牢的下屬一眼:“她一直都是追捕對象。但是你追得上麼?”
還有探員憂心忡忡:“如果蜘蛛俠向外界透露了這個案件的案情怎麼辦?”
“她不會,”探員長官笃定,接過檔案袋收入傘下,“如果她想透露,這份檔案就不會留在原地了。”
格溫按開了願景學院的樂隊排練室的燈。
已經是後半夜了。在這種周末的晚上,大部分學生都回了家,與父母和兄弟姐妹們裹着沙發毯看球賽再陷入昏昏夢鄉,隻有像她這樣無處可去的人才會一周複一周地向行政辦公室遞交周末留宿申請。
她知道學校非住宿區半夜亮起燈意味着什麼——稱職的薩拉斯先生會在五分鐘内像一座移動的山一樣席卷而來将她扭送到安保辦公室記上一過。所以她給排練室上了鎖,用幾根備用鼓棒插上了門把手。
大家都不在,鼓組後隻有她一人。
格溫拾起鼓棒時看到了地上的水漬。她全身都濕透了,回來時為了遮掩行迹穿回了那件吸飽了水的羽絨短夾克,連頭發絲的尖尖還滴着擠不掉的雨珠。如果這幅場景被其他人看到,她大概會因為導緻器械受潮而被其他樂隊的人寫郵件舉報。
但是管它呢?
世界上沒有比那更醜陋的不歡而散了。她擡起手,鼓棒松松地貼在掌心和指間的繭上,像忠誠的老夥計般有迹可循、永遠都能接住她。
在敲下第一聲之前,她想起了他們對彼此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這是我的世界,不需要你操心,”邁爾斯被她提起莫拉萊斯警長激怒,他手上的拳套因為能源耗盡而變回了沉甸甸的兩塊鐵,他仍舊擡拳對着天台邊緣的人揮去,“Go back to your goddamn universe!”
“我一直都這麼想,”她的話疼得像撕掉了指頭上的一顆毛刺,“沒有人非要留在你的宇宙。”接着在拳風到達之前,向後一倒,跳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