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克塔維斯比他們預想的還要狠。
雖然這次的停火是蜘蛛俠與她各退一步的妥協結果,但她離去前點燃了這間廠房——就算FBI和警方要徹底搜查此處找出生物科技與章魚博士之間的聯系,那些打鬥的痕迹、遺落在廠房四處的碎片與可能存在過的證據,都在她的火焰下付之一炬。
“她甯願自斷一腕也不會留下把柄。”蜘蛛俠一左一右抄起議員和受了傷的徘徊者,從迅速蔓延了整間廠房的火海中向外飛逃。
“God,她造的是哪門子血清,還帶爆燃的?”蜘蛛俠回頭看了眼火勢,而徘徊者順手從廠房裡停靠的一架起重機上拽下來一枚磅重鐵鈎,扔出去砸碎了一面寬玻璃窗,蜘蛛俠恰好用蛛絲将身體甩過了窗戶上砸出來的坑洞。
“但她沒能除掉所有的證人,”徘徊者的聲音很小,幾乎隻有氣音,失血帶走了他的大部分氣勢,但思維卻依舊警醒,“加德森議員還在,如果他作為人證指認……”
“我不會被你們利用的!”加德森議員卻把這看成某種威脅,梗着脖子大聲,“你們又要怎麼處置我?和邪惡六人組自導自演一出綁架救人的戲碼,試圖拉攏我,以為這樣就能博取我的信任?誰知道你們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是真打還是在作秀。”雖然人還在空中,但他緊張地攥着皮帶,硬氣地警告他們他尚有援兵,“FBI馬上就來救我了,如果你們敢對我怎麼樣,你們這些法外分子就等着吃通緝令吧!”
蜘蛛俠的情緒眼縮放了兩下,最終停在一大一小的狀态,再讀不懂臉色的人都能看出來那是個十足困惑的表情:“誰演戲會把自己肚子都演穿了?”她跳到了遠離起火廠房的糖槭樹林中,将徘徊者平放在地上,用蛛網暫時封住了他外翻的下腹傷口。好像怕加德森看不見,特地對着議員比劃了一下徘徊者的傷情:“肚子上這麼大個洞,就連你的褲腰帶上都沾着他的血。”
加德森本來想反駁什麼,被蜘蛛俠摁頭強迫看了一眼傷口之後嘴巴動了動又不提了,想到徘徊者剛才的話又有些後怕:“章魚博士還會對我再下殺手嗎……”放着這麼個愛發言又有社交媒體影響力的公衆人物在外走,簡直就是個巨大的隐患。
“沒那麼快,”蜘蛛俠靜下來停了一下警笛聲,廠房的沖天火光就是顯眼的地标,警方閉着眼都知道該往那個方向來,已經離得很近了,“她也受了很重的傷,腕足都斷了一條,估計要在哪個海底洞裡窩着休養一段時間。所以在這段時間裡,你最好多雇幾個保镖,然後每天多向上帝忏悔幾遍。”
徘徊者嘲了聲:“忏悔有用?”
“沒用,保镖也沒用。忏悔是用來洗刷他罵義警攢下的罪,”蜘蛛俠甩手糊了塊蛛絲在他的面罩上,如同那就能堵住他的嘴,兇巴巴地,“你給我安靜點,傷患不準插嘴。”
她提着議員的皮帶站起來,打算将解救出的人質送回警方便于找到的區域:“不過加德森議員,最好的方案其實是你出來作證,說出你在廠房中所見章魚博士與章魚生物科技的關系。不用害怕報複,我和徘徊者會保護你的。”
不論雷諾遞交資料的路子行不行得通,多一個人證就能為鏟除漸進派在這座城市中埋下的根基多添一份力,況且加德森多少還是個議員……
她的話很合乎情理,聽得加德森議員竟有些動搖,有那麼一瞬他覺得自己已經被勸服了。但他很快又想起來了一直以來所笃信的主張:“我不信,”他不信義警能抵禦如此強大的力量,漸進派不同于激進派那樣隻需拿下代表人物就能解決問題,那是一種腐敗的人性與現有制度交織而成、密不可分的力量,“我不信你們能保護得了我,如果我出面在章魚生物科技的案件裡作證,另外兩家秃鹫和神秘客也會視我為威脅,就算你們能擋住她一個也保證不了我不會受另兩家所害。”
“而且我更不相信你們本身,”加德森議員被蜘蛛俠帶到了警車無法駛入、但警察們很快就能搜索到的一處廠房附近的空地,他一路上将這個少女展現的超凡身手和非人的身體素質都看在眼中,知道這樣的人不會甘于浪費自己的能力,“你們反抗邪惡六人組的決心到底能有多深刻?民衆不明白,但是我早就反複告誡過他們——有反派才有英雄,沒了超級反派,超級英雄就毫無用武之地。所以二者是共生關系,所謂超級英雄為了維持住自己的地位,一定不會對反派們斬草除根的。”
“這才是我不信任你們的根本原因。”
蜘蛛俠玫紅色的眼眶眯成了一條縫,很快又張開,沒什麼情緒的模樣,不置可否。
她沒有來得及反駁加德森議員的指控。卓越的聽覺中,大批警車刹住了車輪,警察的皮靴與FBI特工的短皮鞋鞋底踏在延伸向廠房的柏油路上,有人舉槍,大拇指尖撥下保險。槭樹幹燥的落葉浮在新鮮土壤的最上層,搜尋議員的特别行動小隊踩斷了樹葉的脈絡,細微的聲響埋入土壤的縫隙,同時造就了泥土上的鞋印和鞋底的泥土。
她沒有多說什麼,隻拍了拍加德森的凸起的肚皮:“接你的人來了,我先走一步……”
沒說完的詞頓在喉舌之間,一股突如其來的悚然感在腦中陡然大現,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
蜘蛛俠震驚地擴大了眼眶。她的手滞在空中——就在她抽身而退的那刻,那個喘着粗氣的平凡議員突然拼盡全力坐了起來,掏出了藏在懷裡已久的半塊鋒利鐵皮。
鐵皮是他在廠房的地上随意撿的,應該是徘徊者或蜘蛛俠與章魚博士打鬥時造成的附帶傷害,尖銳的邊緣還沾着渾濁的血清。
而那塊鐵皮徑直劃向了她的左手腕,割傷了戰衣,破開了皮肉。
格溫沒有在原地找到徘徊者。
即使身負重傷,他仍然具有超乎常人的警覺。原本安置他的位置落葉被翻動過,血迹都被埋在了更裡層的落葉下。蜘蛛俠注意到了附近的腳印,約莫是救援議員的行動小隊兵分了幾路,而其中一隊不巧取道了這個方位。如果徘徊者還停留在原地,那麼他一定會被發現。
但對方也并非沒留下信息。蜘蛛俠擡頭,槭樹與落日楓樹幹上留下了幾道新抓的爪痕,像豹子爬樹時在樹皮上刮出了洞。她沿着上的痕迹追尋而去,在靠近巴士站點的一處廢棄隧道口找到了他。
邁爾斯解開面罩靠坐在隧道壁上,呼吸很輕,看起來似乎睡着了。格溫俯身去看,又能看到他半睜着的眼。
她用手背貼了一下他的臉,全是又冷又濕的汗:“夜間巴士每小時一趟,上一趟剛過不久,我們還得等四十分鐘——如果這條巴士線路沒有停運或晚點的話,”然而這兩種情況在現在的紐約再常見不過,他們很可能會為了這趟永遠不到站的巴士空等一夜,“你的傷口需要消毒,我去找找附近的藥店。”
他們的運氣很不好。
哈德遜河谷的這個巴士站為觀光用途而設,别說藥店,就連商鋪都很少。附近隻零星分布着幾間倉庫,還有曾經市民們近郊休閑常去的小輪車賽場與狗狗公園,現在大部分都關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