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俠解開了議員的束縛,推着加德森穿過那片由油膩膩的血清漏液鋪成的沼澤。她原本打算拎着他的領帶直接往外扔,想了想那位議員秘書在采訪時透露的加德森堪憂的健康狀況,擔心自己随手一扔就把人扔噶了,于是選擇了這種在槍林彈雨之間如履薄冰的行進方式。
“你們要把我帶去哪?”加德森議員警惕心很強。
“帶去銀行,拿槍指在你頭上逼你把戶頭所有的鈔票都取出來給我們,然後站在國會大廈樓頂從上往下撒錢,這樣你滿意了吧?”蜘蛛俠一張嘴叭叭地,“怎麼就不信我們真的是來救人的呢。你平時被魚刺卡了是不是還會懷疑是魚故意長刺再跳到盤子上謀害你?”
“我才不會跟你們走!”加德森剛要繼續說,那頭和章魚博士纏鬥在一起的徘徊者往地上砸了個催淚瓦斯。議員才吸了一口氣就嗆得涕泗橫流,嘴裡發出嗬嗬的異響。
“霧化器!”蜘蛛俠撈起議員跳上廠房接近天花闆的壁緣,從滿室煙塵中尋找徘徊者的方位,高處的煙霧相對稀薄,“他哮喘犯了!”徘徊者的工裝褲口袋容量很大,他們來時就根據那條采訪帶上了醫療物資以防萬一。加德森被章魚博士吓唬了半天都沒發病,現在反倒被嗆得哮喘發作了,說他倆不是來害人的都可疑。
天花闆附近的燈管與貨架之間早已搭好了滑索。上面的人看不清煙塵之下的動靜,隻見一隻L字型的哮喘霧化器被滑索的末端勾着,滑索另一頭的末端被人一抽,霧化器就抛了上來。
相比起秃鹫和神秘客,章魚博士并不算一位傷害過大的反派。她的攻擊主要來源于靈活的觸肢,以及觸肢上那些多變的帶刃武器,而并不青睐槍炮與□□。當這場戰鬥發生在她自己的廠房内時,她就顯得更束手束腳了起來——再加上徘徊者的那枚□□阻隔了視線,她一時間在倒塌的貨架間趔趄着走,挨了徘徊者好幾次攻擊卻不知對方究竟藏身何處,甚至被炸斷了一根觸肢。其他的共生觸肢疼痛得劇烈扭動起來,在牆壁與地面翻滾拍打,連帶着她的身體也失去了控制。
然而她看到了那隻霧化器。
滑索抽去的速度極快,但足夠她鎖定敵人的位置了。
蜘蛛俠剛把便攜霧化器的管口塞進議員嘴裡,就聽見了下面的悶哼。
它伴随着一聲極尖銳的斷裂音,聽起來像是數根貨架的支撐鋼架被齊齊撞斷了,而緊接着視線中從高處傾斜、埋入低處塵煙的貨架也證明了她的推測,正如同崩塌的山巒陷入了渾濁的海面。但她還有更令人心憂的猜測,這些動靜聽起來像是……
“徘徊者?”
在無數鋼鐵摧折、堅硬的聚合物掄錘造成的連環巨震之中,她的聲音輕得幾乎不可聞。
蜘蛛俠沒有得到回應。她回頭瞥了眼正在大口吸入霧化藥劑的議員,她因為要照顧人質而脫離戰場得太久……
“咳咳。”廠房遠離出口也遠離他們的一角,少年的聲音以一種同樣輕微的方式給予了應答。他的狀況聽起來很不妙,一個完整的詞都說不出來。蜘蛛俠敏銳的聽覺隻捕捉到了某種來自胸腔的幹燥雜音,短促又淺薄,以及像是試圖掙脫鉗制又無果而觸碰到雜物的刮擦聲。
雖然沒有直接目睹,但她似乎也喘不上氣來——這種動靜太熟悉了,她曾經在自己的宇宙就被章魚博士這樣掐過。
“Okay,我接下來打算這樣做,你不許瞎叫喚,”蜘蛛俠顧及手中的議員,又急需回到下面那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煙塵之間,“這個催淚瓦斯是徘徊者特制,煙霧能見度極低持久性極強,一時半會兒散不開,但我沒法一直照顧你……你想不想在天花闆吊着歇會兒?”
加德森·嘴裡含着霧化管·議員猛猛搖頭。
“好,那我把你藏在煙塵裡,你看不到敵人,敵人也會看不到你。所以如果你一直不出聲的話,運氣好打不到你這邊,你就能活。”蜘蛛俠拍拍議員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用一根蛛絲挂住他的皮帶,如同放釣線的漁人,将加德森重新埋入渾水之中。
灰色的煙塵将這座廠房轉化成了霧都時期的倫敦。
原本整饬的貨架在之前的打鬥下翻倒挪位,對于走進濃霧的人來說就像闖入了一座陌生的迷宮。
托章魚博士那些腕足扭動聲的福,蜘蛛俠能大緻判斷出他們所處的方位。然而在翻越貨架與躲避那些破裂的不明化學貨物時,她在一處斷成了半截的鐵架平面上發現了一灘血迹。
血迹是噴濺上去的,看上去是激烈碰撞時血管恰被劃開造成。如果說光憑這些痕迹無法判斷受傷的人究竟是二者中的誰,那麼血迹不遠處的地上,一根濕漉漉的皮筋足夠說明問題。
那是黑人用來給編織發辮做結的小彈簧皮筋,已經繃斷了。
他的頭發散了。
都說人在瀕死時想到的總不是最重要的事。邁爾斯知道下腹被一片斷鐵架割開了個不小的口子,脖子上鉗着一條聚合物材質的章魚腕足,頭頂上還有另一隻腕足卷着呲呲作響的高速電鋸準備劈開他的頭皮,但他腦中僅剩的竟然是“一條拳擊辮散了”。
堪比蜘蛛俠話痨時的ADHD。
“除了發辮之外,你的真容一直藏着從來沒讓我們見過呢。”章魚博士注意到了徘徊者面罩後漏下來的碎發。她原本想徑直揭開他的掩飾,然而這該死的面罩也如徘徊者其他的自制科技一樣性能好過了頭,似乎沒有他本人的同意便無法解鎖,她一氣之下抓着徘徊者的頭往牆上掄了兩記,居然依舊完好無損。
……但也僅此而已了。既然防護如此堅不可摧,她打算用電鋸鋸開。當然,如果不小心鋸得太靠裡變成開顱手術,她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