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給驢又添了些草,結果一轉身,史芳又來了,簡直走過來,“姐夫,你們啥時候耙地去就給我言傳。”說:“你看你,冷汪汪的,又專門跑上看來了?嗯,明個再曬給一天地裡就消開了,後個我們就走;要說你就不去了,我連你的姐姐兩個人就夠了。”說:“哎喲,蹲下也是個蹲着,去了搭上個手,拍個土疙瘩子,鏟一下地角角,清一下水溝裡的草,或是再幹個啥?多一個人了,幹活的人就松活些!”又問:姐姐走了哪裡了?說:“你進去看去,她就在屋裡!”說完拍一拍身上的土,轉上牆後頭走掉了。
就又聽姐姐在屋裡喊她:“我聽是史芳來了?進來屋裡來呀,我在屋裡哩!”史芳進來,看見姐姐剛把鍋鍋碗碗洗淨擦掉擱過去,“你看你也不知道來早些的?人将把鍋洗掉,你又來了!”于是問她吃了沒有,“沒有吃我就給你下些?今個晌午我和上的堿水面,結果擀下的多了,剩下了一把子半!”說我早就吃罷了,“原委趙葉子做娘家來了,還是昨下午剩下的餃子,下給吃罷鍋洗掉,我才出來的,看一下啥時候地裡去,我給你們幹活走!”史瓊聽了問她:“丫頭是啥時候來的,早我怎麼沒有聽下說來的?”說:就是昨個,原委人也不知道呀。“哦,對了!我還以為是雪前頭來的了!那就又出去野去了?”說:“什麼野去了,門都不願意出!公公婆婆送上來的,也不知為啥,問了也不給我說。”史瓊聽了,半天沒有做聲,自心裡頭琢磨:“總就有啥原因哩!好好的人,怎麼又是大人們送上來的,人還沒有聽過。”轉過說:“你的姐夫呢?來了把洗下鍋的水端出去飲給驢去!”就又聽鄭仁在門外頭應了一聲,“洗罷了嗎?倒下我就給飲!”也才進來端上出了門,早又聽自家的驢“吭吭吭”輕輕叫喚了幾聲,鄭仁自語:“這個東西奸得很,人說人的驢鬼兒,再就一點點都不假呀!你看人才把盆子端上出了門,就知道教它喝水哩,自己就要開了!”屋裡,姊妹兩個又叽叽咕咕說了好些心裡話,一時史芳出去走掉了。
鄭仁把吃剩的水連盆子曬到太陽窩裡了,進來洗手的時候問:“我看今個的史芳臉色不對,也不知是怎麼了?”說:“怎麼了?還不是那個害人鬼害下的事嘛!我就說人家的這個家庭環境不得了,你看把娃們影響的,說話也沒有大小,做事也不分高低,——結果教公公婆婆送回來了!”鄭仁聽了,語帶譏諷,呵呵一笑,“不怕,退回來了再出嫁。你沒有聽下嗎?自古有娶不下媳婦子的男娃娃哩,還沒有個嫁不出去的醜女子!”史瓊瞪眼兒一望,當時就歎了一口氣:“唉,你還是當姑爹的人呀?我再不想說你這種子人!”鄭仁辯解:“難道我還說錯了?爹爹就是個溜光捶子,能叫娃們好下嗎?你就好比說種地,多少年了,自己又不操心,反過來都成下我的事情了。就說是親戚之間幫忙,也有個界限哩,你不能年年都害我!”史瓊說:“悄悄,悄悄,有說的了你說,沒說的了你悄悄下!再一個,想幫了,你就幫一下,不想幫了,誰的事情叫誰想辦法去。你的這個可笑得很,活也幹罷了,最後再說的把人得罪下,叫我說就二十四個劃不着呀!”就又聽鄭仁抱怨:“說實話,我就把牙子咬住的硬幹着,要不是為了史芳,我才懶得去幫他。你看前些年我們沒辦法的時候,那麼大的一個車養下,怎麼沒有說來幫一下這個姐姐、姐夫的,過來過去就是親弟兄們好呀。現在倒好,車也不養了,弟兄們一個也指望不上了,才說記起來姐夫姐姐了!”史瓊聽了一笑:“敢也幫過你吧?”說:“就給我灘上拉過幾趟麥捆子,哪裡有我給他幫下的忙大!”說:“哦,也才幫過你,我還以為沒有幫過呢!”說完,兩個人哈哈一笑,事情也就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