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把碗放下了，念叨了一句：也不知來的哪一個？史瓊悄悄提醒他：“我聽的，是外城的肖葉璋！”鄭仁忽一下對上号了，“對了！這個家夥是個閑話客，就愛背後說人的壞話，隻要是一張嘴，城周圍再沒有一個人能入了那的法眼！”想時，忙忙站起來擦了一下嘴，低聲說：“嗯！我也聽出來了，實話就是這個帶肚子！”原來，裡城與外城同屬于喜慶村，僅僅就隔了一個巷道子，鄭仁屬于裡城隊。史瓊點了一下頭，“聽人說本姓段，是小山子段家莊段璠瑙的隔山兄弟。”鄭仁一聽，總算是捋清楚了：“反正我就聽下是個帶肚子，具體是從誰家帶過來的，實話還不是太清楚。聽你這麼一說，就是段家的大肚子婆娘，又嫁到肖家裡了，後頭才養下的！”史瓊瞅了他一眼睛，又忙忙地把衣裳兜襟給拽平展了，悄悄安頓：“心裡知道就對了，最好是嘴上不要亂說！惹人不愛己的，犯不着故意兒揭人家的短！”鄭仁說：“你放心，我以後說開話了加倍注意：同樣的個話，不要教人聽見，還以為兩家子有仇哩；再要麼認為是我們在背後說下的壞話了！”史瓊聽了點頭，再也顧不上細想，示意他“你趕緊出去看”。鄭仁忙忙把鞋後跟子提起來，大步流星地出來了，“才說是肖老闆？進呀！屋裡進呀！”肖葉章笑嘻嘻地走過來了，“哪裡有你的闆大！我無非就是一個種地的！”又贊：“你的這個狗厲害，把門就看得硬梆梆的！”說着話，徑直走到驢槽跟前站下了，看一看，想一想，就又誇鄭仁：“以前人還不知道，你養下的這對牲口才攢勁得很麼！”鄭仁的心裡有了防備了，“這個娃子就不是個好東西，啥時候都是當面子說的一套，背後又給你做的一套！今個來，也不知又是為了啥？”聽他又問鄭仁：“這個青驢好呀，你養下多長時間了？”說：“你猜一下多長時間？”說：猜不出來！又問他：一開始買下誰家的？說：“我還是雪前頭借上人家的！”再問他“借上誰家的”？鄭仁朝地下啐了一口唾沫。“吃的不多，管的多得很！你問上這麼多幹啥？”耐住性子想時，自己把自己逗樂了，“嘿嘿”一笑，手捏手咯嘣蹦響過，才說：“我聽下是拾上的！”肖葉章一聽，感覺話頭兒不對，再也不敢正視鄭仁的眼睛了，勉強一笑，“不想說就算了，我也就随便兒一問。”鄭仁怕他下不去台，難免又告訴他：“也才買下時節不長！”肖葉章一聽，眼睛一亮，換了個話題，“老哥，你們的鐵桶沒有借給我拉一趟水去？”說：“借給你可以，問題是：我雪前頭拉下的水，女人忘掉沒有放淨，夜裡就凍實了，那個廊檐底下不是嗎？太陽窩裡曬給了這麼多的日子，直到現在都沒有化開！”肖葉章沒話了，“那就還用不成！”站一站，卷了一個煙棒兒，又端相了一陣子兩個驢的毛色，前頭後頭都看仔細了，才說告辭，悻悻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