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到日子是一個大晴天,熱熱兒去把黃河地耙完,車子套好,農具裝上,人坐到高頭,原把驢車子吆上往回走,及至進門,看太陽已經就不是太高了。鄭仁把車轅條抓住,看着人從車子的後頭下來,才說把驢車子趕過去了。聽史瓊說史芳:“身上的土還打不掉呀,你等一等我取笤帚去,取上來掃掉,我們就屋裡走。眼看天爺不早了,早些兒進去把手洗掉了做上吃飯。”史芳說:“掃也掃不淨呀!你就像我這樣,先大緻上拍一下,回去再換下來了洗衣裳。”就又把頭巾抹下來,把高頭的土抖淨了。史瓊問鄭仁:“今下午你想吃啥飯?”說啥飯都行!史瓊一聽,忽一下記起來了,說:“昨下午剩下的面也有,菜也有,我思想揪成片片子,調上些酸菜了吃。”說:“做啥飯是你們的事情;反正是什麼做上,肚子吃飽就能行!”聽史芳也說:“實話呀,這個日子多了,人還沒有吃過湯飯!”說着話,史瓊把門一開,兩個人進去洗刷去了。鄭仁把牲口卸下來,拴到驢槽上,添了一背篼草,就又過來卸架子車裡的東西,一邊又想下的:“先教驢吃上幾嘴,稍微兒緩上一陣陣,隻要身上的汗一幹,就可以飲水了!”就又看見大土狗一撲一跳叫喚開了,跟後子過來了一個人,說他:“哎呀,弟兄:總算是把你等回來了!”聽了不知道啥意思。就看見來的人穿了一件子皮大衣,腳上是一雙翻毛皮鞋,再看他的臉面,胡不拉茬的,唯有兩個四方的大眼睛活靈活現的,隻是紮根就不認識這個人。當下掏出來了一貼紙,苦笑着叫他卷,鄭仁沒有要,自己捏出來一撮撮煙,一下一下卷開了。聽口音就像是山裡的人,“今個才說找着了!”鄭仁頭三摸不着腦四,反過來問他:“你是誰?你把啥找着了?”說:“我叫個段璠瑙,是小山子段家莊的人。你聽我給你說:就這個臘月頭上,飲牲口去了,就你現在拴下的這個青驢,水吃罷跑出去再就沒有來過。一開始,人也沒有在意,自思想撒上個花兒,原就跑上來了,結果到了臘月半間,還不見回來的,才說打風頭子找開了,出去了好幾件子人,一直找到十五過掉,才說得着了一個信,有個人告訴我他在城周圍見過。”說完又說:“哎呀,确實把你們也辛苦了,給我操心了這麼多的日子!”鄭仁聽完,自以為是偷七盜八的人了,因而再沒有客氣,脫口就說:“你往遠處站!我問你:既然是你的驢,你給我說一下,這個青驢的口大麼小?身上還有個啥特點?”段璠瑙把煙點着吸了一口,不緊不慢地告訴他:“這是我們的家生驢,今年說就陸牙了,這是一個;再一個:你把驢的嘴扳開,上面的大牙,靠右的那面下少一顆;還有就是,籠頭高頭有一個天璇兒,多的人家的驢沒有。”鄭仁不相信,多餘的話再沒有說,直接過去把驢的嘴扳開看過,又把驢的籠頭高頭也看了,才說心裡酥麻掉了,“哎呀不好!這麼說史理買下了一個大麻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