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黑傘熔岩山,姜振清三人繼續往西南方向行進,一路上幾乎未作停留,星夜兼程,終于得以在次日傍晚看清了齊雲山脈的輪廓。
環繞着整座齊雲山奔騰不休的數百丈寬的湍急河流便是西江,因齊雲山脈終年無雪,環山的西江從不冰封,一年四季水流奔湧,所以又稱不盡西江。
姜振清向沐天虞投去個問詢的眼神,“接下來怎麼走,渡江還是另有他路?”
“要走陣。”沐天虞取出陣盤,“通往沐氏隐居之地的通道陣眼皆布于西江之下,随潮汐起落浮沉變化,需要在特定的時間、使用特定的開陣手法才能打開通道。”
雲冕撓頭疑惑道:“潮汐……恕我孤陋寡聞,西江不是江嗎,也會有潮汐變化?”
“有,而且很明顯,跟海域一樣肉眼可見。你們依據風水格局仔細觀察一下,便能發現西江也是一處天然的聚靈之地,等到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就會有變化了。”
“西江什麼時候都能看,現在我可等不及月亮升起來。”姜振清抱着刀催促道:“瞞了這麼久,你趕緊跟我們說說你家中都是些什麼人,要殺你的是哪個,一會兒進去了直接開始算賬就是。”
沐天虞失笑,搖搖頭說:“這卻是非等不可的,沐氏一族在修行上不過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在陣法造詣上依舊算是一騎絕塵。我四五年沒接觸這開門陣了,如今想要順利打開通道需要時間,也正好把沐氏的情況告知你們。”
沐天虞微微歎了口氣,“我哪有什麼事會瞞着你,從前不說隻是覺得不值一提罷了。西江沐氏曾經的确煊赫一時,但随着長久的避世不出,孤芳自賞,又偏激地隻推崇陣法,與其他的大氏族已然毫無可比之處。”
“隻推崇陣法?”身為其他大氏族之一的雲冕追問道,“沐氏竟真同秘聞中記載的那樣,放棄了修士最基本的鬥法和修煉,将全部心力用在了鑽研陣法上?”
沐天虞想了想回答他:“也可以這麼說吧,沐氏族人修煉隻是為了凝結結陣用的靈印。得益于古陣所需的靈印少不得苦修,沐氏子弟的靈力基礎都頗為深厚,但鬥法手段早就全然不顧了。”
姜振清立刻蹙眉質疑道:“既然全族潛心鑽研陣法,無心争鬥,又怎麼會有人賣兇殺你?”
沐天虞擡手将陣盤抛出,以靈氣激發催動陣盤自行測算,一邊記下浮出的可能為陣眼的位置,一邊緩緩說起了舊事。
“西江沐氏隐居避世,沒了外來争鬥,内鬥卻分毫不少愈演愈烈。我五歲那年,父親剛剛坐上新任家主之位内鬥便徹底爆發,兩支嫡脈相互屠戮殆盡,最終所謂的嫡脈中隻剩下我一人。于是族中實力最強的一條旁支以我年幼無法擔當家主之位為由,推舉族老沐統暫代家主之位,不出意外的話,現在的沐氏家主依舊是他。”
雲冕奇怪道:“什麼嫡脈旁支的,蒼古大陸強者為尊,怎麼還有暫代這種說法?”
沐天虞神情複雜地說:“隐居之後隻有家事,便助長了凡人那一套嫡庶陋習,還可笑地恪守起來。他們要殺我,大概便是因為我是名正言順的家主繼承人。”
姜振清立刻敏銳地聯想到許多事,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所以你我初見之時,你淪落到血傀地牢,也是他們的手筆。”
“正是,女子及笄、男子加冠,便有了管理家族的資格。所以大約距離我及笄還有半年光景時,某一日被迷暈送離了家族,再睜眼就是這條西江。我心灰意冷向外遊蕩,運氣很差地碰上了血傀派搜捕靈胚的隊伍,再後面的事你便都知道了。”
姜振清惱火道:“這等事你竟然不早說,也不曾要回來讨個公道?”
“沐氏的族支很多,但重要的隻有兩支。家主沐統一支,和擁護他的長老沐衛一支。”沐天虞略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直接岔開話題:“買兇者應該就是他二人之一,我更傾向于是沐統,為了給沐天禮、沐天義兩個兒子掃清隐患。”
“呵呵……别以為能糊弄過去。”姜振清跨步站到沐天虞正對面,伸手捧住她的臉強行達成對視,“你隻是平日裡性子冷淡些,不喜計較,卻斷不是這種事也能輕輕放過的,還有什麼沒交代的,趕緊招了!”
“好吧,你先松開,我說就是了。”
聽到陣盤加速旋轉的聲響,姜振清才意識到你來我往的交談間月亮已經升了起來,瑩白的月色打在沐天虞側臉上,讓她的神情柔和了許多,但也平白冒出幾縷哀傷的氣息來。
“大長老沐衛有一位妻子是個凡人,名為田香蓉,蓉夫人一直對我很好,撫養我八年之久,與母親無異。”
沐天虞隻說了這一句話,但足夠姜振清和雲冕理解到足夠多的信息。因為蓉夫人的存在,她對這個家猶有期待。
姜振清和雲冕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之色。
“如果買兇人是沐衛,你準備怎麼處理?”姜振清覺得還是要早點面對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