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放衙之後,二人藏在衙門内,瞧見了更為荒唐的一幕。
在“明鏡高懸”四字牌匾之下,公堂俨然成了淫|穢之地。
不止是知縣的兩名仆從,還有門丁,以及放衙前進入的百姓,竟然都是暗倡,不拘性别,個個污染。
孟淮妴臉黑如墨,離開此地後,道:“秦台府有東軍将軍府的五萬兵,雖隻是駐紮此地,不負責别事,但此地知縣如此腐爛,那東軍副将軍難道不知?”
軍事布防,尋常百姓不知,但孟淮妴這種官員和官眷還是知曉一些的。
拓火君跟在一旁,沉默片刻後,道:“東軍副将軍雖對聖上忠心,卻是無能懶惰之輩,又生性多情,年近半百,還仗着有正室之位空置,追在女子身後跑,見一個愛一個。”
“你很了解?”孟淮妴猛地轉身,她想起連穼曾經奉皇帝之命,前往五軍将軍府各處。
拓火君沒有逃避,道:“我門中勢大,了解一個副将軍,不足為奇。”
孟淮妴狐疑地看他兩眼,又說起正事:“副将軍沒能發現此事,那隔壁知縣呢?知府呢?”
總不會,都腐爛了吧。
客棧中,四婢已經把當地富商官吏畫像買來交上,衛尚也已經回來,禀道:“主子,當地首富家中及鄰縣知縣家中,都有暗倡,男女皆有。”
雖是蒙着頭臉,還是能從肢體上看出衛尚很是反胃。
【一個人不能既與男人相戀又與女人相戀。
雙性戀之所以不被允許存在,一是因雙性戀極其容易得病,并且具有很強的傳染性。二是因為很難判斷雙性戀是因為遇到的兩種性别的人都是真愛,還是隻貪圖兩種性别帶來的歡欲。】
但任何遮遮掩掩的東西反而令人抓心撓肝地想,對于暗倡而言,打破這種限制,是必然的。
在場之人都覺得惡心,孟淮妴臉又黑了,在暗倡一道上,任何變态都是比不上的。
“衛尚,你辛苦一些,天黑後帶着這些畫像再探灰樓,看有多少在其中。再找找有沒有暗道。”
衛尚很是抗拒,也隻能垂頭喪氣地接下任務,嘀咕道:“早知道武功不練這麼強了。”
孟淮妴敲了敲桌子,又道:“把迷藥帶足,找找有沒有嫖客名單,若有,就把人都弄暈了,以免受害者傷亡,此事可以直接收網,若是沒有,就不要打草驚蛇。”
這是對被迫為倡者的安危考慮,經曆蔣林一事,她發覺,為官者的素養和責任,有時候是沖突的。
嫖暗倡者,即使最初不變态,時間久了,也會變得變态,在這種環境下,倡者非死即傷,想必那兩座灰樓,每日都會死至少一人。
她昨夜和今日在縣衙,沒有救下任何一人,為的是挖出更多的罪人,鏟除更多的黑惡。發現受害者而不救,正是用“前人”的安危去救“後人”。
既然難兩全,她便全憑心情選擇。
衛尚領命離去,孟淮妴又對拓火君道:“這位屬下,接下來,你有何計?”
别說,他戴着個面具,還真像不能見光的屬下。
“郡主沒有隐藏行蹤,今日也該被發現了。”
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敲門聲。
拓火君立時躲起來,晏罹一開門,就聽外頭的人行中揖高呼:“下官秦台府知府張達,綏勻淩華郡主遠來秦台,有失遠迎,還望郡主大人見諒。”
孟淮妴擡眼看去,門外是一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面色懇切,雙目明正。隻看外在,絕非淫|亂之人,其在當地任五年知府,也是因治下安甯。
隻是這張達如此大聲宣揚,引得百姓擠在後頭伸頭圍觀。
孟淮妴泰然自若,在衆人面前也不客氣,隻坐得端正了些,像個視察屬下的主子,打量張達一番後,皮笑肉不笑地指着一旁的座位,道:“張知府,真是消息靈通啊!”
張達面露惶恐,竟不讓随從驅散百姓,自顧進門坐下。
“郡主大人說笑了,聞知秦台、日執夜護,乃知府分内之事。”
“哦?”孟淮妴擡眼瞥他,由于眼中無情,便自帶了一種看塵埃的輕蔑,結合她對萬物任何結果都不在意的高傲之感,此刻不是讓人自覺渺小,而是讓人覺得是針對、傲慢了。
圍觀百姓聲音也輕了些,似害怕惹來殺身之禍,又似想看場好戲,但無一列外,個個看向孟淮妴的目光,都從驚豔變作了唏噓。
唏噓她竟是個妄自尊大,瞧不起人的。
孟淮妴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等她辦下此案,這些百姓最初對她的印象有多差,以後對她的吹捧,就會有多高。
“張知府是認為,本郡主給秦台帶來了危險?”
張達一愣,擺手道:“不敢不敢,郡主真會說笑,您乃聖上欽定的綏勻郡主,豈會危險?”
“我看你是敢得很呐!綏勻郡主乃百姓票選,聖上不過是順應民意擇其一,張知府竟敢說是聖上獨裁?”孟淮妴猛地一拍桌子,本就顯冷的面容染上冷意,就更加讓人心驚了。
張達被吓得站起來,再行中揖道:“下官絕無此意,隻是愚蠢失言,還望郡主大人莫與下官一般計較。”
他此時心中惴惴,本想讓百姓見見孟淮妴是仗勢欺人、無能取巧之輩,等到宣揚出去,百姓也就不會相信孟淮妴的能力和品行了,如此,也就不會有人會把不平之事告到她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