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孟淮妴本能的并不信任,稚童之間都不一定能做到惡友之所惡,更遑論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但她嘲諷的神情一滞,最終消散在了孟淮清惱怒且真誠的雙目中。
罷了,不想再繞到此處。
“好,不論這個,抛開這些,我也不可能真和蔣林有交情!”孟淮清坐正身子,認真道,“我是你親哥哥,我看着你長大,你不相信我的品行?”
孟淮妴皺眉:“你可以這麼理解,但我認為這隻是合理懷疑。”她索性直白道,“你接近筇崖公主,是聽從蔣林安排?我讓你盯着蔣林,在他再次犯罪之前通知我,我要抓他個現行定罪,你卻勸阻他改邪歸正?”
孟淮清突然笑了,他大手一揮,道:“這麼多天了,我還以為你知道呢!你想知道我接近筇崖有什麼目的,你直接問啊!你不問,我還以為你神機妙算,算到了呢!”
孟淮妴沒笑,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等待下文。
孟淮清一一解釋道:“我和蔣林達成意見,決定保命為先,若是聖上還要我繼續行走使一職,并繼續以‘我安然蔣林才能安然’的命令讓蔣林保護我,那得拉上筇崖公主一起。屆時有皇帝最寵愛的女兒在身邊,暗殺的人總會收斂,你哥哥我的性命不就能保住了!”
“我和他隻是在一個階段内,戰略性合作,并非是渡過生死就成兄弟了!”
說着,他嬉皮笑臉起來,但見孟淮妴面色不變,便繼續道,“至于今日,這也簡單,我早就不爽他逍遙法外了!隻是今日那名女子,是傾慕蔣林的。”
哦?這世間還有人傾慕蔣林那種人?
孟淮清道:“你别不信,還真有這種眼光奇特的人。我本來見他離府,就追問他是想做什麼去,他是不想說的,可他的屬下覺得這女子是傾慕他自願的,說出他要去歡好也無妨,便叫我知曉了。”
“誰知,蔣林那厮一聽那女子是自願,反倒失了興緻,當即拉着我喝酒去了。”
“我擔心蔣林之後又想去害那女子,問出了地址,把人給送回,就這麼簡單。”
解釋清楚後,孟淮清神清氣爽,道:“妹妹,你說這種情況,還怎麼抓蔣林?我自然不好通知你的。”
“是嗎?”孟淮妴低喃,繼而道,“等我解決蔣林,他就不用繼續保護你了,京中也就不會有人暗殺你了,你便無需接近筇崖了。”
“你還在試探我?”孟淮清搖頭苦笑,“解決蔣林,就能解決問題,我何樂而不為?”
“嗯。”孟淮妴颌首,瞧不出信還是不信,手上的飛刀卻消失了。
但她不給個明确的态度,孟淮清隻認為是不信,他揉揉自己的心口,倏爾覺得心累,掀開車簾瞧了瞧,沖駕車的晏罹道:“在前頭停下。”
而後,他轉頭深深看着孟淮妴,少頃後,道:“相信其實并不難,但隻要你想懷疑,那麼一切都可以被懷疑。”
聲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正經。
孟淮妴有些發怔,看着他掀簾出去的背影,驟然發覺他身軀強大。
她心中生出一縷複雜。
她的信任,要麼是相信她自己的判斷,要麼是不在意後果,卻不是單純地相信這個人本人。孟淮清曾經是可信之人,但在他與蔣林相處五年後,他的可信度就值得懷疑了。
這種沒有情感的“可信”,讓她産生懷疑時,絲毫沒有掙紮糾結。
現在的這縷複雜,讓她覺得煩躁,她在默默平息這份情緒,并且品讀着那句“相信其實并不難,但隻要你想懷疑,那麼一切都可以被懷疑”,一時忘了讓晏罹啟程。
是以當孟淮清掀開車簾打斷她的思緒時,她雙目微睜,真的驚訝了。
有誘人的香氣撲入鼻中,她的視線移到孟淮清手上的紙袋。
糖炒栗子。
原來,他不是走了。
孟淮清面上挂着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得意,晃了晃手中的栗子,坐到旁邊,一邊讓晏罹啟程,一邊把栗子袋打開,拖着紙袋,遞到孟淮妴面前。
這馬車沒有小幾,他這是要充當小幾了。
孟淮妴垂眸看着面前的栗子,這是她喜歡的食物。
見她不動手,孟淮清又晃了晃,道:“吃啊。”
他的心情十分愉悅,覺得自己做到了什麼艱難之事——盡管他也說不明白。
他方才買栗子的時候就在想,隻要孟淮妴等他上車,他就徹底原諒她方才的所有懷疑。對于孟淮妴的驚訝,他更是認為,這是被感動了。
“我怕你下毒。”孟淮妴擡眼,眼中的神色像是狐疑,也像是作弄。
孟淮清分辨不出,才暖起來的心,立時就要發涼。
在他神色僵住之時,孟淮妴笑了一聲,輕輕道:“是我手沒洗。”
倒是他忘了,孟淮清懊惱地把紙袋封好,心中大度地原諒一切。
待馬車停在相府門前,孟淮妴拿過他手中的一袋栗子,示意他可以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