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清撓撓頭,問:“你不道個歉?”
孟淮妴似笑非笑,反問:“你要我道歉?”
想了想,孟淮清搖頭,下了馬車。不道歉好,說明他不同于旁人。
在孟淮清掀開簾子時,孟淮妴的視線和對面馬車旁的人遙遙對上。
是十二皇女喬鐘纖。
在車簾落下之際,她瞧見了喬鐘纖眼中的怨毒之色不同以往。
“孟淮清!”
她聽到喬鐘纖的聲音,是與看她時怨毒神色不符的明快。甚至于,還有些羞澀,像是情窦初開的少女。
真是美好的聲音。
也真是奇怪的情感,喬鐘纖莫非是看上了孟淮清?
翌日孟淮妴又收到了喬時星的字條,也許是因昨日沒有發洩,蔣林再次前往别院。
這一次,是另一處别院,可見蔣林過往行兇時也總是更換地點。
别院很安靜,隻看到有蔣林的一名貼身小厮守衛在外。
在蔣林到來前,黛禾先去裡頭打探,不多時回來禀報:“郡主,裡頭确實有一名女子被綁着。沒有查出埋伏。”
接着,黛禾從懷中拿出一畫本翻看,上頭畫着護國侯府賤籍女下人的畫像,一刻鐘後,她十分肯定道:“郡主,那女子并非護國侯府賤籍下人。”
孟淮妴颌首,沒有主家和賤籍下人這層關系,蔣林的罪會被判得更重。
此時,蔣林終于出現,他那兩名護衛緊緊跟着,卻很快又出來,隻在院外守着。
看來蔣林還挺注重隐私,不願讓人聽見聲響。
接下來,按照計劃,孟淮妴一行人需要等待兩刻鐘,在蔣林成事中,把這兩名護衛和小厮調走,再讓人喊走水了,把百姓吸引過來,孟淮妴也在人群中被吸引,一路到此處踹開門發現蔣林在欺辱女子。
此過程中即便蔣林聽見走水了要逃走也無妨,她的人會在周圍堵住他的去路。百姓見到女子的慘狀便知發生何事。在衆目睽睽下,由她綏勻郡主捉拿蔣林,皇帝再想“閉眼”也是閉不上的了。
之後再由女子指認蔣林,蔣林最低也要被判流放。
看起來,蔣林行事并非多麼隐蔽,沒道理多年不倒,可事實上,人類社會,想要對抗位高權重者,除了造反及發生奇迹般的概率可以蚍蜉撼樹之外,都隻有同樣位高權重者的出手才能成事。
如抓蔣林現行一事,行走在外的孟淮清,就做不到。
他可以設計讓當地剛正的高官發現蔣林惡行,但結果很有可能損害剛正高官及其家眷的安危——哪怕這種可能性很低,孟淮清也不願意做,其一,無法斷定旁人是否在安危面前也能剛正至極;其二,剛正高官本就少,死一個,不知要多久才能再出現一個。
京師内,刑部尚書李靜蘭倒是抓過蔣林兩次,然而最終由于蔣家各種脫罪手段,甚至沒能讓蔣林入獄。
這也是孟淮妴此次需要人喊走水了,吸引百姓同往的原因。
屆時越傳越廣,衆多人民的關注,再加上多年來對蔣林逍遙法外不滿的官員聯合施壓,蔣林再無可能脫罪。——很多事情,是需要情緒堆積的,第一年不行,第二年不行……某一年就可以了,這便是“天時地利人和”的一部分——假使孟淮妴今日不做,總有一日,李靜蘭或旁人也能成功把蔣林定罪。
在蔣林進入院中後,晏罹看了看懷表:“主子,現在是十時整,不如去一旁茶肆等待?”
孟淮妴卻還立在原地,不知在想着什麼,她遙遙看着斜對面的院門,問道:“我現在有能力阻止一名女子受辱卻不做,是否是屍位素餐?”
晏罹道:“犧牲一個,可以避免往後更多人被蔣林殺害。”
隻要蔣林被判流放,孟淮妴便能讓蔣家換不了人,最終蔣林會抵達流放地,幹數月苦力後死亡——若蔣家敢派人保護,孟淮妴就敢讓蔣林時刻受百姓監督,即便暗殺不了,也能讓蔣林一直做着苦力。
“是啊!”孟淮妴仰頭看天,不僅能除害,還能立威,她身為綏勻郡主,若幹下這樣一件大快人心的案子,必然能受更多百姓愛戴——屆時蔣家将更視她為眼中釘,皇帝也不會因此忌憚她。
真是個完美的計劃。
可身為綏勻郡主,她最先該考慮的,是百姓的利益,保護百姓是她的責任。
“蔣林進去多久了?”她問。
“一分鐘。”
一分鐘,應該還沒有發展到脫衣。
但時間不多了,孟淮妴眉頭緊皺,為這責任感有了困擾。
不能因為多人的命,而犧牲一人的榮辱。——這是最理想的狀态,可現實是,成大事者,總要有所犧牲。
這個犧牲是否人道,差别大約在于當事人是否甘願為人民自我犧牲,而非讓人在不知情或被迫的情況下犧牲。
曾經她能毫不猶豫以自己的性命救更多人,若她是置身事外做選擇的那一個,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讓一個人去死救下更多人。
可是現在……
愛國愛民是每一個官員應該具備的基本素養,她理當愛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