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淮妴領了賞退下後,皇帝看向下首,道:“連愛卿,朕聽聞,孟小姐與你來往頗密,可是兩情相悅啊?”
他的表情和藹,像是關心小輩婚事的長輩。
連穼神态也輕松,對着皇帝拱手後,回道:“回陛下,臣素喜‘最美’,孟小姐身為美女榜第一,想來與臣愛好一緻,這才互相欣賞。”
丞相嫡女與大将軍往來甚密?
百官見皇帝提及,大多覺得皇帝的心思難以揣測,可多年官場生涯練就的直覺,讓他們不認為這是好事,便難免有些看好戲的心思。隻有少數與皇帝來往頻繁,了解皇帝性情的官員,心中了解皇帝這是又疑心了。
然而皇帝并沒有繼續,隻是運了内力,親自喊道:“朕也是這般想法,‘最美’之人的舞蹈已看過,朕有些乏了,諸位愛卿盡興。”
言罷,便起身離開。
衆人也起身行面禮相送,再坐回位上時,又心中琢磨起來。
陛下是看過“最美”之人的表演之後乏了,還是本就乏了,卻是為了等待“最美”之人表演之後再離開?
多數人認為是後者,因為文耀皇帝今日在位置上坐足了一個時辰,在千秋節上,這個時間屬實不短。
然而,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皇帝此言,都像是把孟家架起來了。
因為知道的比旁人多,三皇子喬時濟卻有不同的看法。
他目光總是掃過連穼,嘲諷之意濃郁。流落在外的孩子,果然是會讓父母有補償的心理,說什麼便是什麼。但願,父皇不會真的把孟家作為補償。
申初時分,孟淮妴已經離開皇宮,她身披氅衣,戴着兜帽,妝容未卸,和晏罹及暗衛就這麼一路輕功去了大将軍府。
難得妝容如此浮誇,自然是要物盡其用。
連穼離宮的路上與同僚寒暄了幾句,将近申初二刻才回到府中。
李軒迎了上去,第一件事便是禀報道:“将軍,孟小姐來了。”
連穼似是毫不意外,擡腳便往大書房而去。
李軒忙跟上,道:“将軍,孟小姐今日沒去書房,她在落雁橋已經等了您多時了。”
聞言,連穼便轉了道,直接往落雁橋去了。
遠遠的,他便瞧見石拱橋中央望柱的蓮花上站着的女子,她還是在一個時半辰前,在殿中獻舞的那身打扮——着實驚豔人心,出宮之時,他還瞧見了有善丹青者畫了一本“動畫”。
所為“動畫”,可以是在一卷長長的畫紙上,畫出物體運動的軌迹;也可以是一本書,在頁面翻動之間,景人躍動,仿佛畫面重現于眼前。風格上可以是寫實繪畫,也可以是線條勾勒。
那畫師的一本畫,由于時間短暫,還隻是勾初出了形,但翻動之間已富神韻,離宮之時,已有數名男女湊去觀賞。
然而,他隻消一眼便知,再如何具有神韻的畫像,也畫不出面前之人萬分。
但他仍舊面色平和,眼眸不見波瀾,就那麼走到了橋中,微微擡頭,看着孟淮妴。
“先前我是跳給皇後娘娘看的,現在,我再單獨為你作一掌上舞,你看是不看?”
孟淮妴笑顔明媚,說是為人獻舞,聲音卻依舊平穩沉靜,若非是聲線清靈悅耳,便真像是在說什麼反話了。
饒是獻舞,也無人敢認為這是讨好。
連穼隻是看向她腳下的蓮花,大小确實與大多數男子的手掌相差不多,他沒有答話,似在思索要不要看。
孟淮妴自然也沒有白費時間在這裡等他,在他來之前,她單腳半掌站在這蓮花之上,實則是在鍛煉自己的穩定性,同時閉目養神。
察覺到連穼靠近,睜眼之際恰好想到了這麼個舞,便随口一提,沒有真的要跳,她也不會掌上舞。
然而見連穼遲遲不答,隻盯着她腳下看,她便用另一隻腳勾着望柱,向前傾斜身子,直湊到連穼臉前。
兩張絕色容顔,相距不過三寸。
連穼下意識擡眸,眼前這張異常美麗的小臉便完全撞入了他的世界中。
他眼睫一顫,一個多時辰前,他隻能和其它大臣一樣,在幾丈之外看她于人間跳躍。而此刻,這個人就在面前,這張臉幾乎近在咫尺,好像隻要微微上前,就可以觸碰到塗了亮彩的唇。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應當如是。
不知不覺,他已墜入這如星的眸,胸腔一熱,竟然開口道了一聲:“好。”
話出了口,他才意識到失态。
分明,他現在是能分辨出的——眼前女子的笑顔是裝的,說要跳舞也是假的。
孟淮妴沒有錯過他眼睛中那一瞬間的恍惚,笑得更加開心了。
還敢說自己沒有一點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