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前傾的身子,眼中閃過一抹得意。
哼,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急。
而後,隻見她沒有站穩般,往後仰去……
蓮花上站着的人消失了。
沒有驚呼聲。
也沒有腳步聲。
整個園子裡靜悄悄的。
同樣沒有的,是落水聲。
橋的臨水面,抓着橋體上地袱的孟淮妴,因為沒有聽到聲音而有一瞬間的喪氣,但很快便恢複了鬥志。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夠狠,夠勁!
她雙眼泛光,松了手,運起内力一掌向橋洞打去,借着這股力,單腳踏水,雙臂張開,向後飛退而去……
就這樣毫無防備地,那張異常美麗的臉,又出現在了連穼的視線之中。
面上帶着一絲驕傲,好似最灑脫的俠客,在白日裡,有着本人都未察覺到的明媚靈動。
因水聲而望去的瞬間,他的心髒在瘋狂跳動,這次他聽得清晰,眼中也難免洩露出一絲情緒。
然而距離漸遠,孟淮妴看不清他眼中的東西,所借之力散去之後,她另一隻腳聚了内力再點水面,直接轉身離去。
在連穼眼中,她就好似忽然出現,又驟然抽身飛去的霞光,他的腳步不由得微微向前,卻終也是轉身離開。
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又是這種把戲,想要他于得失之間猜測琢磨,他豈能上套?
有三道身影跟随孟淮妴在大将軍府中飛躍離開。
晏罹拿着氅衣追上,也許是初冬的太陽太弱,他隻覺得孟淮妴比太陽還要耀眼。
孟淮妴接過他抛來的氅衣穿上,神色不見失落,等回到丞相府中,晏罹不禁問道:“主子,連穼方才半點要上前的意思都沒有,您不失望嗎?”
孟淮妴奇怪地瞥向他,道:“有什麼好失望的?”她是真的不失望,“他要是太好追了,豈不是說明别人也能輕易追到?”
“照您的說法,若是您的法子好,而有人用和您一樣的方式,豈不是也能拿下他?”
這……
孟淮妴确實沒有想過,但很快她便想通了其中關鍵,道:“這種公式乍一聽是有道理,可感情卻不是這樣論的。你的說法,并非不可解,除非是與我完全一樣的人,又和我在同一時間用同樣的法子追,才能都拿下他。隻是,既是完全一樣的人,又怎麼會分為兩個人?若會分為兩個人,便不是完全一樣的人了,——既不是,那麼有人和我一樣的追,自然不代表也能拿下他。”
晏罹領悟,垂眸守在屋外。
有句話他沒有說,身為孟淮妴救下的第一個屬下,又是相處時間最久的,他能感覺到孟淮妴在遇到連穼之後的變化。
原本他也是沒有察覺到多麼不同的,隻是模糊覺得有變化,可就在今天,他确定了這種不同。
在遇到連穼之前,孟淮妴就像是一個不屬于這人世間的存在,在人海中遊蕩。
而現在,她像是終于擁有了自己的心魂。
這種仿若氣體凝實了的感覺,讓她有了生氣——實實在在的生的氣息。
她的生命,開始鮮活。
她不一定有多傾慕連穼,但卻從此像個活人——即使她的死氣仍舊存在。
翌日。
與連穼相約廣雲樓之期已到。
申正時分,即十六時整,孟淮妴登上了廣雲樓屋頂。
廣雲樓位于永平州東南面懷樂坊内,為前朝始建,至今也有兩百歲了。
它是依斜對面的博古樓而建的一座高樓。
博古樓占地極大,為混凝土和木結合的建築,樓呈圓塔形,從下而上由寬至窄,高有三十層。
其内有一圈圈彎繞而上的階梯,每一層都有四道門可開。推門出去,是平緩環繞而上的觀光台,雖有歲月痕迹,古老之氣撲面,但寬度以第二層而言,也是約莫可容十人坐的圓桌。
博古樓存在已有一千五百年,曆朝雖并非皆定都于永平州,但都願意修繕維護此樓。
此樓涵蓋萬千,書籍古畫、古器樂譜、生活用具,小至日用,大至微型建築,應有盡有。不止這片土地上的國家,其内還有他國之物。
任何一個人民,在經過守衛驗證物品沒有爆炸性後,都可以走進其中,放入自己認為值得流傳的物品。可謂是包羅萬象、海納百川的具象呈現。
雖然其内物品未經朝廷名士驗證考據,描摹仿制甚多,甚至随意放入的,諸如一個撥浪鼓的也有。但這樣可窺一個朝代、時代邊角的縮影,讓文人看客交流遊覽的場地也是值得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