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了園中,孟淮妴走向坐席,路上聽見一個男聲小聲嘀咕:“我道是什麼眼高于頂的,看不上我選的人家,原是看上了不知是什麼寒酸身家的伶人。”
說話的是那個叫魯太的,他如此說話,大約是想着能被四品官員家眷請到家裡唱戲演戲的藝人,真實身份不會有多富貴,而一門好的婚配,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他說的話在一些人眼裡或許沒有太過難聽,但他的表情,卻是十分氣人的。
也是一個老人了,還如此作孽,孟淮妴隻拿餘光瞥了他一眼,頭也未動,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此時她又想到了,前些日子那些送來給她相看的畫像,大約便有魯太所薦。
看了看外祖父與外祖母,孟淮妴決定暫時不發作。
待戲看得累了,恰好是午膳的時間,用完了膳,由吳顔陪着父母去散步,其他人也都散了,各自玩耍。
孟淮妴揮退吳宅的下人,并吩咐無人招呼不得靠近,而吳叁一家帶來的下人,也都被帶去了用飯。
待無外人後,孟淮妴走到院中,遙對着仍在膳廳裡坐着的魯太說道:“‘我道是什麼眼高于頂的,看不上我選的人家’,不知您是何意啊?”
魯太身子一僵,他雖是有意讓孟淮妴聽到,但沒想到她會直接回問。
同在廳中的吳叁與魯餘面色也沉了下來,疑惑地看向孟淮妴,又想起什麼似的,雙雙看向魯太。
幾人都等着他回答呢,魯太也不能裝作不知,此時因着姐姐姐夫責問地看着,反倒還有了火氣,起身走出來,一拍胸脯:“老夫說的,怎麼了?”
“知道是你說的。”孟淮妴也不用“您”了,覺得這人死要面子的樣子有些可笑,懶得推拉,直接點出,“你可是托人給我介紹過男子?”
見被一個小輩瞧不起,對方還不用敬稱,魯太愈發氣惱,臉色逐漸漲紅,道:“是又如何,老夫介紹的男子,哪能入你堂堂孟家小姐的法眼!”
這還不夠,他繼續刺拉着,“原來你這種千金小姐喜歡的是那種不知身份的伶人,啧啧,這也難怪,小年輕嘛,總是喜歡那種神秘感。”
孟淮妴面色不改,瞧着魯太,仿佛在鼓勵他繼續說下去,吳叁與魯餘也已過來,要阻止魯太,魯太卻說上了瘾。
“我年輕的時候也這樣。”魯太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勢來,神色也顯出了些許慈愛,“你也别嫌我啰嗦,要不是看你是姐夫的侄外孫女,我才懶得多這個嘴。”
“你也不為你父母考慮考慮,你想想,他們把你養這麼大,到最後,你卻要與一個窮酸人家結親,我們給你挑的那麼些個好的,你反而是看不上。”
孟淮妴雖然喜歡殺人,但也不算是劊子手,殺人前總是要給機會的,面對魯太的瞎掰,她給機會地解釋道:“我不知你提的‘不知身份的伶人’與我有何關系,我要說明的是,多謝各位老人家為我的婚姻操心,隻是我沒發現那些畫像中有與我相配的,這才都拒了。”
見孟淮妴沒有生氣,場面似有緩和之意,吳叁忙道:“是啊,是啊,我們也就是把适齡的男子拿出來,讓你看看,這媒人哪有那麼容易當,一下子就成的。”
魯餘打了魯太一下,搶先道:“淮妴這麼優秀的人,自然是要好好挑的。”
“挑什麼?畫像能挑什麼,還不是挑外表!”魯太不服氣,“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個人的相處,這都是我們這些過來人這麼多年的生活經驗。”
“你孟家嫡小姐那麼優秀的人,能有幾個和你一樣身份的單身男子,你又能遇到幾個,你遇到的又怎麼會那麼巧也看上了你?找個差不多的就行了!”
孟淮妴對着兩個老人露出晚輩該有的和善純良的微笑,看起好脾氣地道:“重不重要在于我,不在于旁人,畢竟那是我的婚姻。在我這裡,無論是婚姻還是愛情,都要門當戶對,家庭、外表、内涵、實力、品行,一樣都不能少,還得是樣樣拔尖。”
“伯外祖父,伯外祖母,你們若真是為我好,不如在美男榜才男榜前十裡挑選,他們的畫像送到我面前至少有點價值。若是辦不到,我的婚姻大事便不勞各位費心了。”
吳叁忙點頭稱是,魯餘雖然覺得有些被下了面子,但也是點了點頭。
隻有魯太,繼續陰陽怪氣:“我們是沒有那個本事,隻是不知有的人苦追美男榜第一的人數天,瞧見了收獲沒?”
此時,魯太已經不加掩飾了,看向孟淮妴的眼神滿是嘲諷。
機會已給。孟淮妴收起笑容,伸出手,擡在半空,喊了一聲:“高姨,借把刀。”
身後不遠處站着的高蘿,立刻取下身上的佩刀,扔向了孟淮妴。
高蘿仍得很準,孟淮妴反手握住刀,翻轉拿到手上,緩緩抽出刀身。
三個老人早已退後,魯餘勸道:“淮妴,你這是做什麼,魯太不過是說話難聽了些,卻也是長輩為了你好,隻是眼光差了些,還不至于要他性命啊!”
“是啊,淮妴,我這就帶他回去,以後再也不會讓他出現在你面前!你,到底是親戚,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放過他吧。”吳叁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