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狀甯回身,斷晚秋一襲玖色衣衫,款款行至他的身側,如此一來,自己黑色的衣衫到不顯得惹眼了,卻使蘇響的青衫顯得顔色有些突兀。
“那就給本王直接抄了淩家”
“相關人等一樣送刑部處理”
不知為何,隻要斷晚秋一出現,邵狀甯就覺得莫名的心安,好像這整個大興都沒人比他更為硬氣。
淩江也不示弱,“殿下,你可想好了?”
“刑部的兄弟我已經給蘇尚書領過來了”斷晚秋上前越過淩江,擡手示意,“省的白來一場,那便抄了吧”
出了淩府,三人同坐車上。
蘇響緊攥着冷月。
“無聲,有話便說”
斷晚秋發話之後,蘇響便開了口。
“殿下,這一次,我們做得會不會過了?”
斷晚秋微微搖頭,“不會,淩家本有問題,早查晚查,誰查,都隻是時間問題,頂多算我們借着這次機會快人一步”
“哥哥,怎麼猜到淩家又叛國之罪?”邵狀甯開口發問。
“不算猜”斷晚秋看向邵狀甯,“淩氏一族一直為皇室,但是你有所不知,土木工程并沒什麼盈利可言,淩家這般富庶,不是私藏,便是叛國”
邵狀甯湊得更近了些,“這麼多年,沒人參過?”
“開國國師,動他不得”蘇響不禁感慨,“誰不是從死局裡殺出才有的今天”
邵狀甯似乎聽懂了些,聲音也低了下來,“那此番,陛下會不會……”
斷晚秋掀開帷簾,下車,“到了”
丞相府,陸風起正坐在書桌前品茶,穿得依舊是蘇繡的白裳,他見有人來才剛剛将頭發挽起,碎發随意的搭在肩上,别是一番韻味。
桌上燎着檀香,細聞卻有些寺廟祈福地意味。
“殿下”“子逸,可有眉目”
“有”陸子逸遞上,“殿下,這淩府最近可是來了位熟人”
“誰?”邵狀甯提起陸子逸的青色茶壺,倒了兩杯茶,忽覺漏了什麼,陸子逸便提起茶壺倒了第三杯。
“嶽刃”
“嶽刃?”邵狀甯有些不解,“這淩府收個第一刀客好像也很正常啊?”
斷晚秋接過邵狀甯遞來的茶,泯了一口,“但是送他去南餘可就不正常了”
“南餘?”
在場所有人都有了些猜測。
“逢安,這是嶽刃給你設下的局,你可願去南餘一看?”
皇宮禦書房,斷辰倚在塌上。
“兒臣,參見父皇”斷晚秋跪地行禮。
斷辰開口,“聽說你抄了淩府”
“是”
“那可是國師”
“兒臣知道”
“你想如何?”
“去南餘,讨一個說法”
“準了”
斷晚秋對斷辰的答應毫不驚訝,果然下一刻,斷辰就補了一句,“晚秋,身在國外,生死看天”
“要不要去看看你母親”
斷晚秋叩首起身,“回父皇,免得母親牽挂,不看了”
“逢安,南餘位于北疆之外“
“難怪嶽刃會選擇南餘”
“這南餘皇帝姓謝,名炎”
“膝下三子,太子謝燼,其餘一個被壓制得很死可以不必在意……”
“……至于太子其實一直想弑父奪權,早登皇位,所以南餘其實内裡不和,究竟是誰主使,我們有待……”
斷晚秋從書信中擡頭,才發覺邵狀甯撐着明安有些搖搖欲墜,他伸手輕輕擡起邵狀甯的頭,邵狀甯卻因此猛然醒來。
“無妨,這舟車勞頓确實辛苦,逢安困便……”斷晚秋以為邵狀甯睡着,故意湊得很近,邵狀甯幾乎是一倒身便可倒在他的懷中。
邵狀甯因為這距離,也一時來了精神,瘋狂搖了搖頭,“逢安不困”
到南餘之時,天色已晚。
夜更深,才發覺今晚沒有月亮。
邵狀甯夜裡躺在房中自覺無趣,思來索去,覺得倒不如出去探探情況。
邵狀甯行在巷間,發現這南餘的街巷似乎也并無什麼不同,“不過這南餘沒有夜市,晚上道顯得清淨的慌”
“誰?”
邵狀甯輕功追去,一處死胡同,那人扯下了蒙臉的麻布,行了個禮,“邵小将軍,我們又見面了”
“嶽刃?”邵狀甯緊握明安,笑意湧上嘴角,“你知不知道你來尋我必死無疑”
“也許,我确實赢不了你,但誰說赢你一定要親手?”
邵狀甯擡劍去擋,角樓上人躍身一劍砍下,兩劍相交,金屬聲在夜裡震得人耳發疼。
“你可不是我的對手”邵狀甯雖被壓制,卻仍可輕松拔劍而出,那人頓時被劃傷,血濺而出,卻沾不到邵狀甯半分。
明玕從後襲來,邵狀甯側身躲過,明安砍去,明玕猛收,還是慢了半分,金屬聲冷,震得來人刹時退後。
邵狀甯眼中一絲不可思議,“空竹!”
“在下,正是南餘空竹”空竹從後而來,一柄明玕劍通體泛着寒光。
“你劍術處如此高位,也來暗殺我?”
“人生在世,不是此次機會,邵小将軍怕是不肯盡全力來戰我”
邵狀甯黯然失語,想了想才再度開口,“可是空竹,剛才那一劍,你也知道你大抵赢不了我”
“是,邵小将軍天資過人,年少時内力未成也可木扇斷刀,如今更是劍術不似常人”
“可是邵小将軍你終究抵不過,輪番上陣”
邵狀甯面上鎮定,心中确乎有些慌亂——不是,你嶽刃能找來幾個同空竹一般的?勉強能趕得上我的你多找來幾個也無妨……你還能來多少個?
邵狀甯浸在夜色中,今夜無月,隻有燈火下的影子晃動,回眸之時,他橫執長劍劃破自己的手,明安劍如被獻祭,涼得更是瘆人。
“來”
南餘空竹,大榆嘉木,北疆嶽刃,
刀劍交錯,身後不知還有多少高手。
——……三個朝的都來了……
——不是,我就這麼招高手喜歡嗎?
邵狀甯舞劍如月裴回,此刻若有人觀戰,到也甚是精彩。
一柄明安苦戰三人,斬空竹劍下,躲嘉木來箭,回身劍柄抵嶽刃刀砍,順勢又斬嶽刃腰間一刀,嶽刃腰間頓時血流似泉而下,空竹見縫刺來,邵狀甯才來及抵擋,内力卻擋不住嘉木背後又是一箭。
他抽手掰下箭身,自己也知道再戰下去,必死無疑,長劍繞身頓時與三人拉開距離,可他面對的是無數高手的等候。
“長明,若有來世,我……”
邵狀甯眉睫一眨,落了淚,他沖向前,殺出一條血路——可再前呢?
再前,空竹劍下,嶽刃刀旁,嘉木的弓箭正抵着額頭。
他不知為何,自己笑了,搖了搖頭,“我錯了……”
——我也隻是個天資高一些的人罷了……
——天要我邵狀甯亡……
——可我還沒來得及告别……
邵狀甯真的覺得自己就要死在這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死在這個異國他鄉……
清涼襲面,可他眼前一片黑暗,他什麼也看不見,他想說話,可卻被塞住了嘴,内力失得太多,他也聽不清了。
棍棒加身,刀割血湧,
他不知道這樣的蹂躏還會持續多久,
他求死不得,隻能一直扛着折磨,
他多想睡去,長眠不醒,可是他卻一次次被水襲面,被迫清醒着……
他渴望光亮,哪怕隻是一星的花火,
可是他像處在九幽之中,
陪着他的隻有無邊的死寂。
他不知道這場蹂躏短暫的結束是在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