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靜靜地倒在地上,也許不是地上,
也許遍地濕潤都是他的血罷了……
他害怕不起,隻是一遍遍問自己
——是不是血流盡就可以死了
——是不是死了就不用再被折磨
“娘,外公,你們是來接我了嗎”
秦階和秦小樓的面容出現在他的眼前。
“狀甯,你怎麼傷成這樣”
“疼不疼,娘給你揉揉頭,狀甯不是說要做大将軍嗎?那做将軍的可都不會哭”
“娘,可是……”
“小子,怎麼這個慘樣?”
“外公!爺爺我真的好想你……”
“诶呦,你不害臊,我還嫌你肉麻”
“外公,狀甯可能就要來見你了……”
“見我?怎麼……犯事了找我來撐腰了?”
“早讓你少帶殿下曠學來這,好了,這下陛下知道要罰你們了?”
“殿下?”
“逢安,你怎麼傷成這樣”
斷晚秋恍然,随後緊緊抱住眼前的邵狀甯,面色慘白,“逢安,你說話,你說話啊”
斷晚秋緊緊地抱住邵狀甯,邵狀甯從未見斷晚秋哭得這麼慘過,一時覺得有些好笑,“哥哥,你一個封王,怎麼可以哭成這樣”
斷晚秋抱的更加緊,“逢安……”
“哥哥,我可能活不久了”
“不……不可能……”
“逢安,你在哪裡,我去找你,我一定要找到你”
“我不能失去你,我真的不能失去你,逢安”
邵狀甯抵上斷晚秋的額頭,卻是釋然,“哥哥,我心悅于你”
他摟住斷晚秋,輕輕吻了上去。
睜眼不得,原來還是一樣的黑暗,地上他的血還是沒幹透,不知為何,他特别希望這不是個夢。
——是啊,邵狀甯你不能死在這
——你要殺回去,将所受的一切都還回去
——就靠你自己
斷晚秋從夢中驚醒,天已經亮了,這個夢太過真實,可是邵狀甯突然的表白,卻又讓他覺得是自己在夢中自作多情。
推開邵狀甯的房間,沒有人,他幾乎要倒下去。
“殿下,我們馬上要去觐見南餘皇帝”
謝冰上前,才發現斷晚秋面色慘白,幾乎是将死之态。
“謝冰”斷晚秋被謝冰攙扶着,又強撐起立着,“去找逢安,一定要找到逢安”
謝冰看着魂不守舍的斷晚秋,這麼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見斷晚秋落淚,他不禁也有些心慌,顫着聲,“殿下,你落淚了”
斷晚秋這才感覺眼前朦胧,他沒有時間去擦眼淚,“你快去,不然……謝冰,你快去!”
斷晚秋在屋内用涼水洗了一遍又一遍臉,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不……我要親自去尋他……沒有任何東西比我的逢安重要”
推開殿門,空竹領着一番侍衛早已守在了門口,“甯王殿下,還請進宮面聖”
斷晚秋攥着拳,斂了臉色,冷冷道了一句,“讓開”
“我保證有殿下想看的”
邵狀甯倚在牆邊,試着調息,他感覺有光透過蒙眼布流進了眼睛
——天…亮了……
斷晚秋未及更衣,紅色外衫,黑色内襯,隻是正了正衣冠,便入宮觐見,“大興甯王見過陛下”
謝炎看出斷晚秋心中不安,便有些得意,“大興皇子來訪,我南餘實屬有幸,請甯王殿下上座”
宴席設在堂内,謝炎最尊坐西,斷晚秋坐北。
嶽刃趕來坐在南面,正與斷晚秋相對。
“你們南餘果然是禮賢下士”斷晚秋隻是開口,嶽刃莫名不敢擡頭,“宵小之輩也可以坐在席上”
“甯王說笑”謝炎示意侍女們倒酒,“這嶽刃乃北疆第一刀客,坐個座上賓有何不可”
侍女倒了一杯酒,斷晚秋接過,緊握着,最終手一送便掉在了地上,侍女一驚跪地,“看來這杯子不好,該換了”
“聽說甯王此次來南餘是要人?”謝炎示意另一個侍女倒酒。
斷晚秋沒接,“是要人,更是要他的命”
“這是南餘”
“陛下所言極是”
“甯王,你身邊現在可是一個人沒有”
“身在國外,生死看天”
斷晚秋勉強接過酒,似乎有些不屑,“那要看陛下敢不敢”
“報,太子觐見”
“不見”
太子謝燼踏步直前,笑着向謝炎行禮,“父皇,兒臣人都到了,不吃這席不好吧”
“見過甯王殿下”斷晚秋起身回禮,“見過南餘太子殿下”
“父皇我說呢”謝燼自然地走到斷晚秋身側,随手倒酒與斷晚秋碰了一杯,一飲而盡,“原來是有人惹甯王不高興了,拖下去”
嶽刃感覺情況有變,趕忙開口,“殿下,臣是陛下的座上賓,怕是不好吧”
“況且,甯王殿下還有很重要的東西在我手上”
“真不好說”謝燼随手擲了酒杯,笑着看向斷晚秋,“算算時辰,也該到了”
“報,陛下有人殺上殿來了!”
謝炎坐在皇位上,此刻有些震怒,“連個人都攔不住,你們是存心想讓甯王殿下見笑嗎?”
斷晚秋不知為何心悸,眉眼一顫,向後朝殿門看去。
“是我,邵狀甯”
邵狀甯面色慘白,為剩一雙眼睛殺的猩紅還掩不住紅血絲的存在,右手持明安劍,左手執劍鞘,劍通體染血,更甚還在向下滴。
他每向前一步,守在殿旁的侍衛便退後幾分,劍上的血從他殺上來的地方,一直未停。
斷晚秋忍不住去回想那個夢,再見他的逢安卻是這般模樣。
他知道昨夜他的小将軍定是受了千般的苦,才會這般……
邵狀甯将帶血的明安收回入鞘,他咬牙望着眼前的謝炎,還有坐上的嶽刃,不禁冷笑。
“殿下”他的聲音在顫,卻比利刃更讓人心不安。
謝炎詫異,才發現此刻的邵狀甯看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那個謝燼身側的斷晚秋。
斷晚秋此刻淚盈深湖,似柳眉睫都被打濕三分,他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眼看就要下座,明安劍赫然插在了他身後不遠處的柱上,梁柱刹時開裂,卻被明安劍堪堪卡住。
“邵狀甯,請殿下賜扇”
邵狀甯毅然看着斷晚秋,眼裡也盈了淚,隻是一直在往回收。
斷晚秋拿出懷中的斷刀,緩緩起身,看向了對席的嶽刃。
嶽刃落了手中的杯。
“嶽刃,我早就說過你會輸得很難看”
邵狀甯微微點頭,斷晚秋擲出了那柄木扇。
嶽刃已然躲避不及——他自知從前未必,但是現在,邵狀甯殺上殿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已經走向了盡頭。
那柄木扇在邵狀甯之手便是利劍,
内力之下邵狀甯用木刺穿了嶽刃的心髒。
謝炎見嶽刃死在邵狀甯的手上,“斷……”
謝燼此刻卻輕輕碰了一下斷晚秋的肩,拍起手來,“邵小将軍為國殺奸,劍術如月裴回,木扇斷刀,舉世震撼,今日得見,當真如此”
“甯王手下多才俊,那,先告退了”
邵狀甯扯出手中木扇,已被血淋透,雕花積血,碧得淩人,
他緩緩行至斷晚秋身後,拔出了柱中的明安。
梁木斷裂,殿似乎塌了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