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第幾個對手被冷酷兇戾的少年扣住緻命點摔出了場地。洛淮用手撐着欄杆極低的喘了兩口氣,擡頭看向悠悠閑閑站在一邊的楚尋,意思是自己還能再堅持一會。
不過楚尋很清楚他已經到極限了,少年剛剛傷愈的身體上已經有了青紫淤痕,把皮膚襯的格外白皙。
洛淮隻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已經被浸濕的布料勾勒出流暢的腰線,随着胸膛的呼吸起伏分外顯眼。
楚尋掀起眼慢慢看了他一會,拿起手邊的毛巾蓋在了洛淮臉上。
“不用了,今天就到這裡。”
他漫不經心的隔着毛巾揉了揉洛淮柔軟的黑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在更衣室迅速洗了澡之後洛淮就跑了出來,他在楚尋身邊的時候總是看起來很乖。此刻也一樣。
洛淮靜悄悄的在楚尋旁邊坐下,托着下巴去看他的眼睛。
楚尋很輕易就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不過他沒什麼反應,隻是淡淡把手裡的風景畫冊又重新翻過了一面。
諾戈有風景畫冊這種東西還挺奇怪的,這裡當然不是個旅遊城市,這本破破爛爛的舊書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版本,畫質已經發黃,街道分布也和如今天差地别。
大概還是城市發展最初的那段時間做出來的東西。
洛淮見他什麼也沒說,把偷偷摸摸的打量變成了光明正大的打量。
于是楚尋就看見一顆濕潤的毛茸茸的黑色栗子從自己視線裡冒了出來。
洛淮彎腰湊在他面前,小聲問
“等會我們去幹什麼?”
少年睫毛和嘴唇都還浸着濕潤的水汽,看起來分外柔軟。楚尋斂眸,擡手碰了碰他的臉側,漫不經心的低了點頭。
洛淮心裡緊張的怦怦跳,以為自己可以得到今天的第二個吻。
沒曾想,楚尋隻是靠在他耳邊帶了點笑意說:“什麼也不用做,今天的任務你已經完成,我要回去工作了。”
楚尋退開距離從椅子上站起來,怡然自得的把手插在風衣口袋裡轉身離開。
洛淮心裡不上不下的,看着楚尋的背影磨了磨牙,最終還是把自己的毛呢外套抱在懷裡追了出去。
楚尋沒管他,他于是也不說話。兩個人就這樣在被夕陽籠罩的城市裡慢慢走了半天,直到洛淮身上因為過量運動熱意慢慢降了下去,無意識的咳嗽了兩下。
他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楚尋就停下腳步,轉身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問:“你懷裡的東西是擺設嗎?”
洛淮乖乖把衣服穿上,并且嘗試辯解:“我正想穿上來着。”
他把衣服扣子系好,猶豫了片刻後,問楚尋:“可是這不是回夜枭酒館的路。”
都快出城了。
楚尋微微偏過頭,看着他說:“剛剛騙你的,其實我現在要去約會。”
洛淮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要和誰約會?!”
話說出口,他才想起今天早上出門之前楚尋那句不太走心的玩笑,突然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洛淮耳尖紅了紅,很不争氣的伸手把衣領往上拉了一點,試圖遮住自己的羞赧。
楚尋從喉間溢出一聲輕笑,他正好站在悄然降臨的濃郁绯色晚霞之下,此時衣擺獵獵作響,額發被風輕輕吹起,露出雪湖一樣甯靜冰冷的眼睛,還有他分外明晰的漂亮五官。
楚尋長得其實是非常富有攻擊性的,但他總是能輕易用自己的神情來改變氣質。
比如現在,他隻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卻顯得分外多情。
洛淮愣了片刻,耳邊隻有自己鼓噪的心跳。
楚尋轉身,重新悠閑的在街上漫步,而洛淮加快速度往前走了兩步,低着頭和楚尋并肩而行。
他們沒有交談,甚至沒有眼神的接觸,唯一要說的溫柔暧昧的,大概是晚風吹過時,帶來的一點獨屬于彼此的氣息。
可是洛淮覺得,這樣就已經很好。
他想他會一直記得這一刻,在他晦暗的人生時分,由楚尋帶來的靜谧又安甯的一角。
他們走上出城的石橋,從這裡就能看見諾戈郊外的雪松林,和這穿過這座山谷城市的河流。
楚尋停在橋上,凝望着河面上随着日落的臨近,逐漸低頭把自己埋在翅膀下休憩的黑天鵝群。
這在諾戈來說已經稱得上是相當動人的美景了,一座表面平靜而背地裡充滿血腥與殺戮的城市,能擁有一條這樣的河流和河上的黑天鵝,簡直稱得上不可思議。
洛淮随着楚尋的目光去看那群黑天鵝,覺得自己大概明白了楚尋剛剛在翻那本老舊的風景畫冊的原因。
他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撥弄了一下,感覺有點癢。
洛淮還在十一區的時候,每年的情人節都能看到街道上鋪天蓋地的廣告語,成雙結對的黑天鵝也是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愛情意象之一。
他們說一起去看黑天鵝的情侶擁有對彼此高貴而忠誠的感情,就像湖面上天鵝清澈的,永不分離的倒影。
他倚在石欄杆上,把這件事慢慢講給楚尋聽。
楚尋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在這一瞬間,突然覺得洛淮傻得有點可愛。
他伸出手揉了揉洛淮的頭發,心說真是個單純過頭的小少爺,高貴而忠誠的感情這種東西,至少在自己這裡是不存在的。
不過這句話楚尋罕見的沒有說出口,相反,他隻是慢悠悠的岔開了話題說:“十一區精心飼養的黑天鵝,大概比諾戈的這群要好看的多。”
洛淮反駁:“可我覺得這裡的最好看。”
楚尋歎了口氣,心想親愛的你濾鏡也太重了,你說的哪裡是天鵝。
他收回手拍了拍洛淮的肩,告訴他:“好了,今天的約會結束,你可以走了。等會還有事要忙不是嗎?”
洛淮既然說了要把複仇放在第一位,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格外多。
至少他要爬上夜枭的高位,掌握一定的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