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國人吃西餐的也不少,不過也确實不能排除穆同笙為了迎合對方的口味而專門安排餐點。若真的是外國人,那穆同笙的生意做得可真夠大的。當年因鴉片引發的戰争之痛還未淡去,也不可能淡去。楊花巷三十七号雖然毀了,保不齊還有李花巷、杏花巷。
“還有一件事,我姐姐不是嫁給了穆老爺的遠房親戚嘛,他們的兒子就在警察局當差,聽說犯了點錯誤。少爺,那小子年輕氣盛不懂事,您最近和趙局長走得近,能不能從中……”
演得還挺像那麼回事,但一上來就給自己定位成包庇親戚的壞人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穆夏隻得假作為難:“這……我其實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賴在趙局長身邊看個熱鬧,其他的事我實在說不上話。而且你也看出來了,這個沈警官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恐怕他是要拿你外甥殺雞儆猴呢。”
任煥姐姐的事是穆夏暗示他去查的,現下證實了之前的猜測,穆夏已經有七八分把握,穆家和這些命案,或者說梁程的命案有關系了。
他剛推脫了任煥的“求情”,那邊姜雲意的父母竟放棄了帶走女兒,不甘心地匆匆離開了。穆夏過去一問,才知道沈麒生是打着查案的幌子,把那對夫妻好一通吓唬,隻是沒有問出什麼來。
他們的嘴巴緊得很,對着姜雲意丢下一句“你會後悔的”就走了。
“少爺,老爺讓你去他書房一趟。”穆夏正準備和同伴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一個仆人就跑來大聲說道。
趙丞章一把攥住穆夏胳膊,沖他搖搖頭。但穆夏覺得這反而是個好機會,可以試探一下穆同笙是否真的與這些事有牽連。
“放心吧,不該說的我不會說,他頂多罵我幾句。”穆夏露出個傻笑,想表演一個天真的富家少爺,但用力過猛,顯得像個白癡。
沈麒生道:“我們在書房外面等你,一會兒還有事要商量。”
幾個人浩浩蕩蕩來到那間給了趙丞章心理陰影的房間外,穆夏深吸了兩口氣,直接推門進去了。
屋子裡燈光昏暗,穆同笙身着長袍背對大門而立,聽見他進門,頭也不回語調冰冷道:“這些天在外面瘋跑什麼,家裡的事一概不管,要是想當個遊手好閑的廢物,趁早從這個家滾出去。”
穆夏正慶幸不用看他眼睛呢,聞言撇撇嘴,不屑一顧:“麒生和雲意剛回來,我去給他們幫幫忙而已。”
“幫忙?”穆同笙脖子往後一扭,盯住穆夏,“我看他們跑來跑去到處查案子,查出來什麼了?”
穆夏眨了眨眼睛,才确認穆同笙的身體還背對着門,也就是說,他隻有腦袋扭了一百八十度。
冷汗一下子冒出來,穆夏往門邊退了兩步,穩了穩心神,才道:“什麼也沒查出來。”
“哼,”穆同笙冷笑一聲,轉過身來,眨眼間就逼近了穆夏。這下腦袋是正常了,可那雙在一大片眼白中小得可憐的黑色瞳仁就懸在穆夏面前十厘米的地方。對方一張嘴,一股腐臭味就鑽進鼻腔,“他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能查出什麼來。穆夏,别忘了,你是穆家的人。讓姓沈的玩盡興了就早點回省城,除非,他想永遠留在這兒。”
穆夏正強忍着惡心,後面實在受不了,隻能屏住呼吸。這句充滿威脅意味的話一出口,穆夏心中便了然,裝傻道:“最近這些案子鬧得鎮子上人心惶惶,他來查案是為了讓大家安心,這難道不是好事。你為什麼想讓他走呢?”
穆同笙沉默了好一會兒,穆夏覺得那雙眼睛幾乎快要貼上自己的臉。
“命案本來已經停止了,他一來,又死了兩個。擾亂鎮子的人是他,他隻會帶來災禍,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腐臭的味道漸漸淡了,穆夏終于有勇氣擡眼,才看見穆同笙不知何時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好像從始至終都站在那兒,從未靠近過,用幹啞的聲音說:“讓他三天之内離開月蝕鎮,否則,他就再也别想走了。”
穆夏緩緩吐出一口氣,疾步走出書房。同伴們正站在院子裡,湊在一塊兒低聲說些什麼,沈麒生最先擡頭來看他,緊繃的肩膀好像松快下去。穆夏沖他笑了笑:“大家要不要去我房間坐坐,我那裡有上好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