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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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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樹仿佛從未見過玉生。

他見到她,竟是見到她面無血色地,千絲萬縷從肩頭上散開,那旗袍是本就紅色的,或是染上了血和淚呢。他緊抱住她,見到她的雙眼呆滞地睜着,才終于松了心間的大石,避過五髒六腑,不至于砸個粉碎。之後,他脫了外衣擦淨了她的衣裝,将她從車身中抱了出來,他見到她的肚子已微微隆起了,但似乎還輕了一些。

炮火短暫地停了一段時間,玉生就在這片短暫的平靜中睡了過去。李文樹為她換了衣物,才去問過單雲,單雲說出的一切對他來說竟然膽戰心驚。他想,如果那血淚是全部從她身上流出來的,他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會處于何種境地。

天在不久後便暗了,不是被硝煙侵襲過的黑暗,是真正入了深夜。

梅娣已經有三日沒有開過飯廳,自安華姑媽去寶山禮佛後,李文樹也不常用晚飯了。如果輪到清掃的傭人不在的日子,公館就會在炮火的轟炸下顯得非常肅靜,仿佛一切都回到李文樹在英國時。一個家裡如果沒有女主人,那真像是抽去了家的魂魄。所以梅娣知道玉生回來,自然是非常欣喜的,但真正見到她,還有她身旁另一個陌生的已經死去的女人時,她險些将手裡的修藤刀刺向指尖。

李文樹吩咐她道:“梅娣,去燒一爐香來。”

梅娣走得很快。這幾天她少不了燒香,那是艾條與檀香的糅合,艾條是前陣子天氣陰濕,安華姑媽送來的,而檀香尖子,是李文樹常年點的。這幾天來,他忽然發現這種氣味可以讓他很快睡去。今夜梅娣再點時,他卻忽地明白,那香不用點了,那是她的氣味,她的衣服,她的身體,都沾染了她在南京的家的氣味。

他将她的手握住,和過去幾年一樣冷,今夜好似更冷。

試着喚一喚她,仍沒有醒,他便将那條李愛藍婚後送來的貂毛毯子拿來,給她疊上了,疊在她微微隆起的腹上。那是她為他孕育的另一個生命,但他從中看不出來什麼迹象,他隻是覺得那好像壓住了她,才使得她變得這樣沉重。他這時便想,孩子,要一個至多了,何必要兩個三個?又想起蘇鴻生說的什麼“多子多福”,更是笑話。早些年他和寶荷生的幾個女兒,如今都放在了老家的祖屋養着,在家裡頭讀書,擡頭什麼也望不見,難道這就叫有福?他如果真不愛一個人,總不該一遍遍地讓人受罪,心上的罪,身上的罪。

這兩天來,他已經沒有去見阿貝麗。波斯少了人照顧喂養,他自己去養着。銀行與證券行已關閉過十日了,他變成世上最悠閑的人中的其中一個。他看見李氏證券行倒是天長地久地開着,仿佛牆壁與門框都是鋼筋鐵骨般的堅硬。李成笙自結了婚後,李文樹見過一次他的太太,那位明明曾被他拒之門外的唐骊慧小姐。也就是那時李文樹才記起來,他似乎見過她,親吻過她,或者做過更多的事。李文樹第一次為過往的事生出悔恨,是因除了阿貝麗,長芳之外,他竟還與這樣的女人交往過嗎。但他總不能憎惡她,他明白自己能同她厮混過,自然,各方面他是比她更為低劣的。

為了她寫來的“文藍”,他将從英國帶回的行箱重拿出來翻閱了一遍。沒有尋到任何有關于李文藍的蹤迹,原是他去英國之前,她便離開了,他隻恨過她,今時今日也是。梅娣點完香走後,李文樹将書桌面上未收起的書與相片整理起,正要低下身去滅掉香爐,忽地,他聽見幔帳響了,是她的手撥了撥,撥出一縷縫來,聲傳出來,喚着他。

“文樹。”

他立即回她的聲,道:“玉生。”

過去幾年,似乎很少這樣喚彼此的名字。幾乎可說寥寥數次。

“她呢。”

“好好的,請人埋掉了。”

她仿佛在流淚,哭出聲來了。他在幔帳外面聽,是顫抖的低鳴。

“怎麼了。”

她沒有回話。

他順着那縷縫,伸出雙手,搜尋到她半坐起的身子。他便再次緊擁住她,撫過她的眉,她的雙眼,然後,任由她的淚水不止不休地流着。他在想,這是第一次見她流淚嗎。似乎是,他實在不愛淚水的味道,酸得發臭。隻是她的淚水,他什麼也聞不到,隻是觸覺上的感知,像他點過的香火,香尖上燒盡了,掉下一點點灰,灼在他指尖上,灼出一個個無形的,卻無比痛的傷口來。

過了一會兒,她問他道:“梅娣呢?姑媽呢?”

他回了話,道:“平安的。”

她又道:“你呢。”

他笑道:“正活生生的抱着你的,就是我。”

他仍然緊擁着她。數月就如數年,甚至更長。一直等到她再次睡去,他沒有将雙手将她的肩上抽離,即便是曾緊緊貼合過的時刻,都沒有比此刻離她更近。

隔過幾日,蘇姨太太才得知了玉生回到上海的消息。她靜悄悄地,隻同了蘇美玲一塊來到公館做客,她見到玉生,不知為什麼,幾乎要紅了雙眼。玉生與她笑了一笑,她便說道:“見到你太好了,李太太,多麼親切!”

“想起我們上一回在蔣太太的家中開茶會,就像是上一世的事呀。”

蘇美玲隻是故作無奈地,嗤笑一聲道:“你不知道,自外頭開了炮,她這些日子來在家裡讀的書,也許比她這一輩子讀的還要多。”

蘇姨太太道:“我從前說話非常粗俗麼。”

蘇美玲道:“總不像今日文雅。”

玉生這時才望見蘇美玲新修剪了一個極短極短的,幾乎是男子的發型。說到這裡,蘇美玲才淡淡然地說起來,那是由于她那天坐的汽車着了火,與她蓄了兩年的長發一同離開她的,還有她背後那一片光滑的肌膚。一說到這裡,蘇姨太太又要歎氣了,蘇美玲隻是道,留下命來,已是萬個不幸人之中的幸運兒。

蘇美玲見玉生靜靜地坐着,便道:“李太太,入了深月,心情還是要松弛一點。自蔣太太夫妻離開後,我隻在路面上見過一次老朋友——是你的朋友,孫曼琳小姐。她如今在教會醫院幫忙,倒不是醫生,我與她聊過幾句。”

蘇姨太太像是太久沒有說話,又插入了話頭,道:“我倒是見過兩次呀,一次是唐骊慧,她如今成了新婚太太,樣子倒是年輕了的。還有一次是戌富,我見到一個孩子拿石子扔她,罵她是該死的日本人,我護下了那個孩子,戌富便痛罵我,哎喲,你們不知道,她那中文真是搞怪啦,要罵我什麼來着呀,說半天,隻罵了句“臭彪子”,我隻當她罵她帶着的那隻醜狗呢,我不理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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