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如不知道容朔知道多少有關杜梁之事,隻是不想這花間樓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掮客官員來往其中,竟是以花間樓的酒作為媒介。
神秘的花間樓與容朔,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一邊打探着杜梁的消息,一邊鸨母之死的線索也略微有了些眉目。等及翌日,林清如稍作休息,雪茶拿着一沓泛黃的賬本放至她面前,
“大人,京中的各處藥鋪都盤查過了。這是近一個月來各個藥鋪購買砒霜的記錄。”
說着,她秀眉微皺,臉上竟露出難以言明的怪異神色。
林清如心覺古怪,一邊翻動手上的記錄,一邊問道:“砒霜的來曆可有查清?查到什麼可疑之人了嗎?”
“這些記錄我都看過,也粗略問過藥鋪夥計。”她頓了頓,“砒霜非普通藥材,通常出售甚少,因此記錄也寥寥無幾。其餘并未發現什麼異常。隻是……”
她翻開一冊,指着其中一處記錄,“大人你看。”
林清如垂眸,目光凝聚于她指尖之處。一見那紙張上記錄着的名字,她心中隻覺陡然一驚,頓覺疑雲密布,怎會是她?
隻見那泛黃的紙張上,漆黑濃墨的蠅頭小楷,赫然寫着“李雲娘”三字。
“李雲娘?”她眉心驟然擰起,“我記得那日管事喚鸨母的名字,就是雲娘。”
雪茶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已經問過藥鋪的夥計了,就是她。”
砒霜的來源,竟是鸨母所為麼?
鸨母購買砒霜意欲何為?為何最終又死于自己所購買的砒霜之手?
林清如歪着頭思索片刻,看來還是需要去教坊司再做探訪,尋找線索。
雪茶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心中隻覺不解,“大人,那這鸨母,究竟是怎麼死的?砒霜是她自己買的啊。總不能是她自己不小心吃了進去,把自己給毒死了吧。”
“不可能。即使誤食,也不可能将砒霜放入自己的煙杆之中。”林清如沉吟片刻,笃定地說道:“下毒之人,一定就是教坊司之人。”
雪茶猶有疑惑之意,“何以見得。教坊司魚龍混雜,嫖客小厮,什麼人都有。也不見得一定就是教坊司之人所為。”
林清如卻輕輕搖了搖頭,“能将砒霜混入鸨母煙杆之中,一定是熟知鸨母習性且能接觸到煙杆的之人。”
“熟悉鸨母之人,也未必一定是教坊司之人。”雪茶反駁道,“若是常來,隻需稍加留心便能發現。大人不也就是如此發現鸨母死因的麼?”
她接着補充道:“更何況,鸨母的煙杆也不是什麼重要物件,常見她随手便遞了出去讓旁人拿着。若是留意,也很好拿到此物。”
“不對。”雖然她言之有理,林清如卻依舊對她搖頭,“兇手他必須得事先知道,鸨母手上有砒霜。”
雪茶眼中露出豁然開朗的清明之色,“因為兇手是用鸨母的砒霜殺死了鸨母!”
林清如緩緩點頭,腦中隻想起教坊司管事的臉來。
管事必然知曉甚至參與水刑之惡,與鸨母蛇鼠一窩,那麼這砒霜,會不會也是他們作惡之用。
可他又為何,會對鸨母痛下殺手呢。
還有那割舌之人,真是在砒霜之後再次動手的嗎?他難道沒有發現鸨母以死麼?或者他根本不在乎,隻需做完自己的事即可回去複命便是?
因着教坊司死人之事,連着煙柳巷一時間也冷清了許多。
人們向來對這種谲怪之談報以極大的熱忱,隻不過一日的功夫,鸨母之死,在口耳相傳的編排之中,變成了離奇詭異的怪事轶聞。
紅牆小院皆是門可羅雀,不見彈唱作樂之聲,隻餘脂粉萦繞之香。
林清如行至翠竹環繞的鸨母小院,見捕快安靜無聲地在此守候,略微放下心來。她眼神掃過捕快,神色平淡地問道:“昨日可見什麼異常?可有人闖入院中?”
“不曾有人闖入。”捕快老實地回答到,随後他壓低了聲音,“倒是昨日管事一直在院門徘徊,左右張望。因着大人的吩咐,我們不曾放他進去。”
林清如了然地點點頭。
聽及此言,雪茶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大人,這管事一定有問題。”
說曹操,曹操便到了。管事一路小跑着前來,谄笑着說道:“大人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這廂忙着安撫姑娘們,不曾遠迎,是我失禮了。”
林清如看着他假意堆笑的臉,隻問道,“姑娘們怎麼了?”
“嗐,不過是昨天見了雲娘的慘狀,給吓着了。”他一副忙碌鬧心的模樣,愁容滿色,“她們哪裡見過這種場面,魂都吓飛了。”
林清如卻像是突然想起一事來,問他,“昨日是哪些姑娘最先發現的屍體?”
管事凝神回憶片刻,依次說了幾個姑娘的名字,林清如卻驟然發覺,青黛也在其中。
“起先是青黛發覺雲娘還未起身,便同潤雨、袖盈前去查看。”
林清如皺了皺眉,接着問道:“那時你在何處?”
“帶着守衛四處巡視呢。”管事表明當時自己并不在場,“您也知道的,出了錦霜的事兒,教坊司最近也是十分謹慎的。不曾想……”
說着,他故作一聲可惜的輕歎。
“等我聽到姑娘們的尖叫聲趕至院中一看,她們已然吓得花容失色,而雲娘,就那麼大剌剌的躺在那裡,連舌頭也不見了蹤迹。”
林清如看着管事臉上半真半假的惋惜之色,不置一詞。
她隻不動神色的詢問了那日最先見到的鸨母屍身的姑娘們。
面帶蒼白之色的她們回答并無什麼特别之處,隻心有餘悸地撫着胸口,露出那一朵朵極盡妍麗的牡丹花箔來,訴說着那日見到的恐怖異狀。